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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仍然想知道,蘇航是否真的那般不可救藥……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向遠也想聽她親口說出答案。
等向遠回過神來時,電話已經撥通了。
「餵?」夏輕歌的聲音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
「我是向遠……」
向遠慌亂地從床上坐起身,擰亮床頭的檯燈。燈光打在臉上,他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想好如何開口。
他清了清嗓子:「你,你還好嗎?」
夏輕歌沒理會向遠尷尬的寒暄,語氣輕快地問:「你明天上午有空嗎?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接人?」
*
12月中旬,B市終於下了冬季的第一場雪。
雪斷斷續續飄了整個晚上,早上也沒停。向遠起床時,窗外的花園已經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讓他恍惚之間以為回到了家鄉。
可惜這潔白保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在融雪劑和車輛碾壓的作用下由白變黑,如沼澤般泥濘不堪。
向遠閉著眼睛坐在夏輕歌的車裡,交通擁堵,車子走走停停,晃得他頭暈。
昨晚夏輕歌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接人時,向遠的第一反應是:葉明揚竟然這麼快就能出來了?難道他已經手眼通天到這個地步,吸毒都不用拘留?
聽到他的疑問,夏輕歌鄙夷地說:「開什麼玩笑,我去接葉明揚?我巴不得他一輩子關在裡面。」
「我明天當然是去接我的未婚夫,哦,也是你的舊情人,蘇航。」
夏輕歌頓了頓,然後滿意地聽到手機對面傳來向遠的吸氣聲。
「別緊張,」她迅速恢復成溫柔的語調,「不會嚇到你了吧?」
向遠確實有被嚇到。
比起夏輕歌拆穿他和蘇航之間的關係,他更驚訝於她本人,好像和他通話的是某個和夏輕歌嗓音相同的陌生女人。
在向遠印象中,夏輕歌如一幅水墨荷花般娉婷柔美,舉手投足間儘是大家閨秀的優雅,令人如沐春風。
但此刻的夏輕歌,語氣尖銳刻薄、直呼葉明揚的大名、毫無顧忌地調侃他們的關係……這一切,都令向遠不寒而慄。
這種違和感,讓他簡直懷疑自己進入了平行世界。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都如此荒謬。
夏輕歌對向遠的沉默毫不在意,自顧自地解釋:「吸毒的事和蘇航無關,他明天就會被放出來。我明早去找你,一起去接他。」
她輕笑著說:「蘇航要是知道你這麼惦念他,一定很高興。」
說完夏輕歌就掛斷了電話,沒給向遠拒絕的機會——他也並不想拒絕。
*
相比於向遠的心緒不寧,夏輕歌倒是神色自若。她一路上都在打電話安排工作,邏輯清晰,一如往常。
「好的,讓對方準備好聲明,材料記得讓律師最後審核一遍。」
「下午的董事會,我照常出席,不用推遲。」
……
「路上有點堵車,應該就快到了。」
夏輕歌說這句話時,車子正駛過最後一個彎道,已經能隱約看到派出所的大門。
向遠焦急地從車前擋風玻璃望過去,發現門口有一道瘦瘦高高的身影。那人穿著深灰色羊絨大衣,雙手插兜,臉上帶著黑色口罩,獨自立在風雪中。
車子在門口停穩,蘇航上前一步打開后座的車門,寒氣夾雜著風雪湧入,讓向遠下意識地抱緊手臂。
蘇航沒料到后座上有人,原本失焦的眼神在定格到向遠臉上的那一刻,頓時亮了起來。
「砰」的一聲,車門在蘇航在身後關閉,連帶著把整個冬季隔絕在外。
蘇航扯掉口罩,撩起額前的碎發。他在室外站了不短的時間,頭髮和睫毛上都落了雪,被車內的熱氣一熏,變得濕漉漉的。
「向老師,」蘇航望著向遠笑起來,眉眼彎彎,「你來接我啦。」
下一秒,他就身體一軟,癱倒在向遠懷中。
第64章
「蘇航?蘇航你怎麼了!?」
向遠也算見慣大場面,但此刻看著懷中一動不動的蘇航,仍然被嚇得六神無主。他用掌心輕觸蘇航的臉頰,只覺得一片冰涼。
「夏輕歌!你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叫救護車啊!」向遠扭過頭,對坐在副駕駛冷眼看好戲的夏輕歌吼道。
「急什麼,」夏輕歌淡定地開口,「摸摸還有氣兒嗎?」
向遠愣了愣,隨即用顫抖的手探向蘇航的鼻子。溫熱的鼻息噴在指間,終於令向遠稍微鬆了口氣。
「還沒死就不用擔心。應該是低血糖暈過去了。」
夏輕歌見怪不怪,轉頭吩咐司機:「去醫院。」
車子啟動,朝著最近的醫院緩緩駛去。
向遠垂下頭,蘇航正安靜地枕在他的腿上,好像只是睡著了。
「他為什麼會低血糖?就算是警察也不能讓犯人餓肚子吧?」
夏輕歌冷哼一聲:「可別怪警察,都是蘇航自找的。」
「這兩年他但凡和葉明揚一起用餐,飯後必定會把吃掉的東西全都吐出來……也不知道哪來的怪毛病。」
「電影節期間,蘇航每天都要陪著葉明揚應酬。好幾天沒正經吃飯,他不低血糖才怪呢。」
向遠乾澀地問道:「為什麼……」
「鬼知道為什麼,」夏輕歌聳聳肩,「你自己去問他好了。」
似乎是回憶起什麼,夏輕歌嫌惡地搖搖頭:「整天吐吐吐,硬生生瘦了好幾十斤,也不怕把腸胃吐壞了……我看蘇航純粹是在自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