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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的人過來和他說「辛苦了」,丹尼爾也擔心他出不了狀態,過來問他的情況。
他一一笑著回答,「我沒事。下一場戲還得一會,我先去恢復一下。」
說完,往休息室那邊走。
丹尼爾還想說什麼,但是動了動唇,還是沒有說其他的,只是說:「好好休息。」
謝南觀點點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但一和丹尼爾錯開身,走到沒人的角落,他臉上的笑容就立刻卸下來,疲倦和厭倦感席捲而來。
直到進到休息室,謝南觀才覺得鬆了一口氣。
這場戲該是主角殺死最愛的人的戲份。
身為謝南觀的他做不到,可是身為主角的他做到了。
當看著劇中「愛人」倒下的那一刻,謝南觀只能瞪大眼睛,忍住指尖的顫抖,說出該說的台詞。
可他的心被劃破,在滴血,在痛苦。
那一瞬間,面前的「愛人」變成了時薄琛。
休息室是謝南觀專門的休息室,沒有他的允許,不會有人進來。
休息室現在只有他一個,任何隱藏住的情緒想要在這裡釋放出來,都沒有任何問題。
謝南觀疲倦地將自己砸到沙發上,闔上眼蜷縮起來。
屋子裡一片沉寂,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恍惚之間,他聽到窗外傳來滴滴答答的雨聲。
下雨了啊。
不知道還在拍外景的時薄琛怎麼樣了。
謝南觀忍不住地想。
可是一想到時薄琛,內心的空虛就越發嚴重。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因為下一場戲還需要準備,謝南觀乾脆沒有調時間,放任自己進入空寂的漩渦。
時間或許很久,久到謝南觀以為自己做了一場清醒淪陷的夢。
夢一直抓住他,他掙脫不開,直到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下一瞬,門猝不及防開了,一陣玫瑰花香席捲了整間屋子。
謝南觀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眼前就閃過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把他整個人擁住,他只能在肩膀上方茫然地眨眨眼睛。
「謝南觀!」
是時薄琛。
大概是因為太著急,男人的尾音甚至出現了哭腔。
謝南觀被抱了個滿懷,眨巴眨巴眼睛,完全怔住:「你……不是在出外景嗎?」
話音剛落,環住他的那雙手臂就更緊了,「外面下雨提早回來了,我一回來,就聽說你的情緒不太對,我……」
時薄琛哽咽著,頭髮上的水珠隨著重力的作用下墜,滴落到謝南觀的鼻翼上。
涼涼的。
「你愛我嗎?」謝南觀突然問。
時薄琛怔了一下,連忙點頭:「我愛!我愛你,南觀,三年前我愛你,現在我仍然愛你。」
謝南觀還沒完全恢復過來,聽到堅定的回答後沒有說話,只是推開了時薄琛,看向旁邊被放在沙發上的玫瑰花。
時薄琛注意到了對方的目光,連忙把花束拿起來,將花放進謝南觀的懷裡。
他重新鄭重地說了一遍:「南觀,我愛你。雖然可能太遲了,可是南觀……我愛你。」
酸楚從心尖上溢開,變成了一道在打轉的圈。
時薄琛忍不住注視著那雙深色的眸子。
17歲那年的盛夏,陽光從樹葉縫隙中灑下,灑在你身上的時候,我的目光就已經不自覺地停留在你的身上。
我的靈魂,遠比我的內心先一步注視著你。
第68章
八歲之前,時薄琛最喜歡的,就是和母親在一起。
母親是個很溫柔的女性,總是會穿一條素色的白裙子,將烏黑的頭髮梳在一旁,編成一條簡單漂亮麻花辮。
而母親最喜歡的,就是牽著還年幼的他一起去海邊,赤腳踏在冰涼的海水裡,踢得海水四濺,看著海水漫上腳背,一大一小在黃昏下笑得捂住肚子,打擾得快落山的太陽都抖了抖。
如果海水突然湧上來,直衝上他的膝蓋,母親就會笑著將手穿進他的腋下,將他提起來。
「薄琛,媽媽很愛你。」這是母親每天都要說的話。
所以時薄琛哪怕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母親也從來沒有提過,他都覺得這個家是完整的。
沒有任何人能干涉他們的笑容,能割裂他們在黃昏下緊緊倚靠在一起的,一大一小的身影。
兩個人的日子過得很清貧,甚至於每頓都只能吃鄰居送過來的晾曬好的小魚乾,就著白米飯,簡簡單單地吃一頓。
偶爾遇上高興的事情,就加一道雞翅或一道魚。
不過母親的手藝不好,往往需要時薄琛踩上小板凳,把那些菜回爐重新加一遍調料。
母親經常覺得很不好意思,畢竟時薄琛正在長身體,有時候看到加了菜,時薄琛都會故意多吃米飯少吃菜,就為了給她多吃一點肉的時候,她更加覺得對不起兒子。
「薄琛,對不起,跟著我受苦了。」母親也經常這樣對他說。
二年級的時薄琛就搖搖頭,抱住母親的手,安慰著說:「不會。」
那個時候的時薄琛,會向疼愛他的母親撒嬌,也會因為受了一點傷而嚎啕大哭。
他只是一個備受媽媽疼愛之下長大的小孩兒,會轉眼就忘掉一切煩惱,也會在黃昏之下笑著踩著海水玩,在沙灘上留下一連串的小腳印兒。
可是好景不長,一切美好都在他八歲生日那天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