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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霍閻沒有留他,只是輕微點點頭,杜裴錯開霍閻肩膀,繼續往前慢悠悠晃去。
杜裴也不知走了多久,聽到後面傳來跑車特有的引擎聲和一陣喇叭,杜裴回頭,看到剛才路邊停著的那輛車。
「上車。」霍閻降下車窗放慢車速對人行道上的杜裴說道。
杜裴擺擺手,身形比剛才還要踉蹌,酒勁越來越上頭,但他依然保持得體微笑:「不了,我想走一會。」
「上車。」霍閻陰著臉,語氣聽起來更像是命令。
杜裴心想這人真是夠霸道的,猶豫幾秒後還是乖乖向跑車走去,因為他剛才看著霍閻的眼睛的那一瞬間,直覺他好像很需要有個人陪在身邊。
杜裴落座副駕駛,霍閻把車窗全部升上,車內暖氣十足,還有霍閻身上冷冽幽深的香水味。
「地址。」霍閻問。
杜裴報出家門,霍閻微微皺眉:「住這麼遠,你打算走回去?」
「也不是,就先走一段路,走不動再打車啊,我又不傻。」杜裴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窩在車座里。
霍閻開車,兩人無言,車內放著催眠曲一樣的音樂,杜裴望著窗外的街景,路燈上掛滿了紅色燈籠,門市店前貼滿了對聯,城市到處都是迎接新年的跡象。
「明晚就是除夕了。」杜裴盯著源源不斷的路燈感嘆道,同時覺得頭腦一片眩暈。
霍閻沒有搭話。
杜裴便自顧自地小聲道:「幾家歡喜幾家愁。」
「你是歡喜還是愁?」霍閻這次接話了。
杜裴幾不可見地輕笑一下:「你看我像歡喜的樣子嗎?」
「為什麼愁?」霍閻問。
杜裴聳聳肩:「我是,福利院長大的,你說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對我而言有什麼意義。」
杜裴平時很少會跟人提及自己的身世,今天大概是飲酒原因,再加上臨近除夕特有的熱鬧氣氛襯得人格外孤獨,他不知不覺就講了出來。
又或者在他心裡,他覺得霍閻跟他一樣的孤獨。
霍閻瞟一眼杜裴,杜裴長相屬於好看且耐看類型,氣質乾淨溫和,與霍閻陰冷狠戾的感覺截然不同,像一黑一白,一正一邪。
「心理醫生也會失落嗎,自己不能開導自己?」霍閻覺得好笑,看到杜裴就忍不住想欺負人家。
杜裴白了一眼:「心理醫生也是人,醫者難自醫沒聽過啊。」
「那你像現在這樣哭唧唧的時候該怎麼辦?」
「你才哭唧唧,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哭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了。」霍閻愈發想笑,難得和人鬥嘴,居然還挺有樂,剛才煩躁的心情不覺間淡去許多。
「那你這眼睛只能說明長得好看,但不好用。」杜裴回嘴。
「我不止眼睛好看。」霍閻有一絲得意。
「還有哪裡好看?」杜裴順嘴接道。
霍閻終於露出明顯的笑容:「那裡。」
杜裴眼光不自覺往對方下面看去,然後聽到霍閻帶笑又沉又磁的聲音:「杜醫生,你可真行,看硬了你負責?」
杜裴收回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去看,這種行為根本不是他的作風。
「空調溫度調低一些吧。」杜裴覺得是車裡太熱,讓本就醉酒的他更神志不清,他把頭轉向窗外閉上了眼睛,決心不再理會霍閻。
「看熱了?」霍閻嘲諷,但還是依言把空調溫度調低了幾度。
杜裴皺眉,用力把眼睛閉得更緊,仿佛這樣就聽不到霍閻講話。
霍閻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後也不再說話只專心開車。
車輛行駛平穩且速度緩慢,杜裴閉上眼睛便更能清晰感受到霍閻的香水味,味道似乎不再那麼清冷,像是被熏熱了般越來越濃烈,酒意和困意也漸漸襲來,不知過了多久,杜裴竟然真的睡著了。
霍閻在等紅綠燈間隙轉頭看向杜裴,杜裴腦袋歪向窗側,下巴線條流暢,嘴唇微微張闔,呼吸均勻,全然沒有對人的防備之心,白皙脖頸像優雅的天鵝,讓霍閻想伸手掐上去把玩。
霍閻盯著杜裴看的時候,嘴角微微上翹,眼裡有種盯著獵物的玩、味。
「叮」
一聲手機訊息音響起,拉回霍閻的注意力,他拿出手機,嘴邊的笑意驟然結冰。
手機上傳來一張照片,是霍珩雙手捧著何川臉頰,兩人站在麵館門口路燈下的照片,光線不算明亮,但兩人間不容其他人的曖昧氣氛卻十分明顯。
霍閻退出照片,又調回到與霍珩的對話界面。
半個小時前兩人進行了對話。
「何時回。」霍閻問。
「不回。」霍珩答。
除此之外,兩人的上一次對話是一個月前。
「別再派人跟著我。」霍珩說。
「看心情。」霍閻回。
兩人對話都不會超過十字,並且很少聯絡,但即便如此,這是霍珩回國後的第一個新年,霍閻還是想他可以回到自己身邊。
回來做什麼?一起過年嗎?霍閻心覺嘲諷,他倆從少年分開那天起,就都已經沒有家了。
他能理解杜裴說的過年沒有意義的話。
上一年除夕夜,霍珩在冰冷的美國公寓裡悶頭睡覺,霍閻在冷清的國內豪宅里不停飲酒。
酒喝多了,霍閻就給霍珩打電話,語言不斷刺激霍珩,仿佛只有感受到霍珩的痛,霍閻才會覺得自己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