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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凝回去之後,輾轉不安了好幾天,幾次見到慕容灃,想要告訴他,最後不知為何,終究將話咽了下去。她打電話問過了醫生,最後去看靜琬時,還是只給了她半顆藥,說:“醫生說雖然沒有什麼危害,但最好不要吃,就算吃,也只用一半的劑量。”靜琬“嗯”了一聲,隨手將那裹著半顆藥的紙包收在妝檯抽屜里,說:“如果實在睡不著,我再吃它。”

    姝凝雖然問過大夫,因為隱約猜到一兩分,心裡害怕,一直惴惴不安。陪她坐了一會兒,慕容灃就來了。靜琬見到他向來沒有好臉色,臉色一沉,就說:“我要睡了。”姝凝忙道:“那我改天再來看你吧。”她走了之後,靜琬徑直就回房間去,隨手就關門,慕容灃搶上一步,差點卡住了手,到底還是將門推開了。笑著問:“怎麼今天這麼早睡覺?”

    靜琬見沒能將他關在外頭,於是不理不睬,自顧自上chuáng躺下,慕容灃坐在chuáng邊,說:“生氣對孩子不好,難道你不知道嗎?”靜琬哼了一聲,轉過身去。慕容灃說:“你看你瘦的,這背上都能見著骨頭了。”伸出手去,便yù摸她的肩,她早有防備,身子向里一縮,冷冷地道:“走開。”慕容灃見她聲氣像是又動了怒,笑道:“好,好,我走,你別生氣,好好休息要緊。”

    他話雖然這樣說,人卻並沒有動彈。靜琬許久聽不到動靜,以為他已經走了,翻身回頭一看,他正凝視著自己。她的眼中浮起薄冰樣的寒意,他說:“我知道你惱我,事已至此,就算是我不對,你總不能惱我一輩子。”靜琬一直不肯答理他,回過頭去,繼續拿脊背對著他。她最近消瘦許多,窄窄的肩頭,更叫人憐意頓生。他說:“你想不想見見家裡人,我叫人去接你母親來陪你,好不好?”

    她恍若未聞,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眼淚順著眼角滑下去,枕頭是月白緞子,並不吸水,眼淚冰冷地貼在臉頰上。母親……她哪裡還有半分顏面見母親,小孩子的時候,在外面稍稍受了一點委屈,就可以撲回母親懷中放聲大哭。如今她哪裡有臉去見母親?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忍住不哭出聲來。她的肩頭微微顫抖,他的手終於落下來:“靜琬?”

    她的身子在發著抖,極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用力甩脫他的手,他膽子大了一些:“靜琬……”她舉手一揚,想要格開他的手臂,終究敵不過他的力氣,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臉上猶有淚痕,眼裡卻只有決然的恨意。他的眼裡有一絲恍惚,qíng不自禁地以手指撫上她的唇。她推攘不動,急促地呼吸著,他用力攬她入懷,她qíng急之下又張口yù往他手臂上咬去。他牢牢扶住了她的臉,不讓她咬到自己,哈哈大笑:“你如今怎麼像小狗一樣,動輒就咬人?”

    她掙扎著拳打腳踢,他也並不閃避,她重重一拳擊在他下巴上,反將自己的手撞得生疼,他捉住她的雙手,說:“好了好了,出氣了就算了,當心傷著咱們的孩子。”靜琬怒目相向:“誰跟你生孩子!”慕容灃笑逐顏開:“當然是你啊。”靜琬jīng疲力竭,只是狠狠地瞪著他:“不要臉!”

    慕容灃收斂了笑容,慢慢地說:“靜琬,我對不住你。無論你怎麼樣罵我,惱我,我都認了。”靜琬本來眉頭蹙在一起,滿臉都是láng藉的淚痕,她胡亂用手去拭了一下,他要替她去拭,她不許。他執意扶牢了她的臉,她用盡力氣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剛掰開一根,另一根又重新牢牢地握住。怎麼樣都是徒勞,她真的要哭出來了。他說:“靜琬,你就看在孩子面子上,原諒我這一回,好不好?”

    她咬著,踢著,打著,所有的方式並不能令他放開她,唇齒間他的氣息,熟悉又陌生到了頂點。她曾經惟一擁有,而後永遠失去的一切……這樣濃烈灼熱,初次的相遇,他就是這樣吻著她。直到最後她呼吸窘迫,雙頰都泛起cháo紅,他終於放開她。他們兩個人呼吸都是紊亂的,她的眼睛因為淚光而晶瑩,她本來是抗拒地抵著他的胸口,現在只是緊緊揪著他衣襟。他竟然不敢動彈,只怕自己最細微的動作,也會令她突然放手。他竟然害怕起來,檯燈的紗罩是粉紅色的,電燈的光映出來就是淡淡的粉色,她臉色本來是蒼白的,在這樣的燈光下,仿佛有了一點血色……她像是突然打了個寒噤,一下子撒開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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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chuáng頭吵架chuáng尾和(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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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中一搐,最深處有一種絕望樣的害怕,他竟然不敢去握她的手。她像只受傷的小shòu,蜷在chuáng最裡面的角落裡,聲音低而微:“你走。”他yù語又止,她疲倦地合上眼睛:“我累了,我要睡了。”

    四下里都很安靜,靜得連窗外的風聲都聽得到,她自己的一顆心也在那裡跳著,又快又急,每一次收縮,都是一陣刺痛,仿佛那裡堵著什麼東西一樣難過。每一次心跳,就能牽起隱隱的痛。

    外面有拘謹的敲門聲,沈家平的聲音傳了進來:“六少。”他問:“什麼事?”沈家平隔著門說:“外面雪下大了,路上又開始在結冰,六少若是不回大帥府,就在這邊休息的話,我就先叫司機將車停到車庫去。”

    他下意識轉過臉去看靜琬,她已經閉上眼睛,濃而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一雙翅,在燈下投下微影。幾縷亂發垂在臉畔,那臉頰上的淚痕仍清晰可見。他心中百味陳雜,一時也說不出是憐是愛,還是一種歉疚與隱憂。最後只是長長嘆了口氣,走過去開了門,對沈家平說:“走吧。”

    二十六

    自從這天后,他每天必然都要過來看靜琬。轉眼到了二十三過小年。這天一直飄著零零星星的小雪,家家戶戶過年的爆竹聲遠遠傳來。大帥府中自然有團圓家宴,待得酒宴散時,已經是晚上十點鐘了。沈家平原本預備慕容灃不再出去了,沒想到慕容灃仍舊叫他安排汽車。路上已經結了一層薄冰,極是難走,短短一點路程,汽車走了差不多半個鐘頭才到。

    靜琬這裡靜悄悄的,樓下連一個人也沒有。慕容灃上樓之後,進了起居室才看到蘭琴坐在壁爐前織圍巾,見著他十分意外:“六少?”慕容灃問:“靜琬呢?”蘭琴說:“小姐一個人吃了飯,孤零零地坐一會兒,我怕她又傷心,早早就勸她去睡了。”

    慕容灃聽說靜琬睡了,放輕腳步走進臥室里,一眼就見到chuáng上並沒有人。轉臉才看見靜琬抱膝坐在窗台上,怔怔望著窗外出神。他心中一酸,說:“怎麼坐在那裡?當心著涼。”靜琬聽到他的聲音,不易覺察地微微一震,卻坐在那裡並沒有動彈。

    慕容灃看到窗台上擱著一隻水晶酒杯,裡面還有小半杯酒,靜琬的臉頰帶著一種不健康的緋紅。他說:“真是胡鬧,誰給你的酒?你現在怎麼能喝洋酒!”她眼底有迷濛的水汽,嘴角卻微向上揚:“我自己在隔壁找到的。”隔壁是間小的會客室,裡面陳列了許多洋酒。他看酒瓶里只淺了一點下去,才微微放下心來。

    她的聲音低而微:“你聽,外面還在放爆竹。”

    稀稀落落的鞭pào聲早就安靜了下去,夜色寂靜得只聽到呼呼的風聲。他說:“你喝醉了。”她“嗯”了一聲,抬起頭來,鬢髮微松,許多紛揚的短髮都垂了下來,她也懶得伸手掠起來。他問:“你晚上吃的什麼?”

    她笑起來:“今天是小年夜,應該吃團圓飯,我一個人吃的團圓飯。”她這樣的笑容,卻比哭更叫人看了難過。他說:“都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過來陪你。”她淡淡地道:“六少這麼說,我怎麼敢當。”他說:“靜琬……”她將臉一扭,重新望著窗外,窗外透出的一點光,照著紛紛落下的雪花,更遠處就是深淵一樣的黑暗。

    他溫言問:“我叫廚房弄點點心來,我陪你吃好不好?”她將下巴擱在手臂上,並不做聲,他於是按鈴叫人進來,吩咐廚房去準備消夜。

    廚房很快就弄好了送來,慕容灃素喜麵食,靜琬這一陣子胃口又弱,所以廚房準備了清湯細面,蒸了一盤熱氣騰騰的象眼饅頭,還配了四樣小菜,一碟冬筍炒火腿絲,一碟雪裡蕻,一碟jī脯絲拌huáng瓜,一碟滷汁豆腐gān。慕容灃晚上吃的家宴,自然是羅列山珍海味,那些鮑翅之類都是很濃膩的,看到這幾樣清慡的小菜,笑著說:“我也餓了,我給你盛麵條好不好?”說著拿起筷子,為她挑了一碗麵條在碗裡,又將jī湯澆上些,說:“仔細燙。”

    他這樣殷勤,靜琬倒似是若有所動,終於接過面去,默不做聲挑了幾根,慢慢吃著。慕容灃見她臉色漸漸平和,心中歡喜,說:“雪夜吃這樣熱氣騰騰的東西,方覺得好。”又說:“這樣的時候,應該溫一點huáng酒來喝。”餐桌旁擱著靜琬沒喝完的半杯洋酒,她伸手將杯子輕輕一推:“你要是不嫌棄,湊合著喝這個得了。”他聽她語氣平靜,倒是連日來極難得的溫和,於是接過杯子去,說:“我當然不嫌棄。”一口氣就將那杯洋酒喝完了,靜琬見他喝得極快,瞥了他一眼:“不是在家裡喝了酒來的,還這樣?”

    他笑著說:“你給的酒,就算是毒藥,我也要一口吞了啊。”他本來就是薄醺,這杯酒又喝得急了,心突突地跳著,只見她微垂著頭,露出雪白的後頸,真如凝脂一樣白膩,qíng不自禁伸手去摸了一摸,靜琬將他的手撥開:“吃飯就吃飯,動手動腳的做什麼?”他心裡高興,也不多說,拿過酒瓶,替自己又斟了一杯。靜琬呷著麵湯,看他喝完之後又去斟酒,忍不住放下面碗說:“你回頭要是喝醉了,不許借酒裝瘋。”

    他突然將酒杯往桌上一撂,不由分說將她打橫抱起,不待她驚呼出聲,已經低頭吻住她。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臉上,濃烈的酒香,夾著煙糙的甘冽,唇齒間的纏綿令她有一剎那的恍惚,緊接著就是令人窒息的qiáng取豪奪。她的背已經抵在柔軟的chuáng褥上,他急促的呼吸令她有一絲慌亂,他的臉是滾燙的,貼在她的頸子間,肋下的扣子已經讓他解開了好幾顆,她用力去推他:“當心孩子……”他停下了動作,卻將身子往下一滑,將臉貼在她的小腹上。她素xing怕癢,忍不住推他:“做什麼,不許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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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妻:chuáng頭吵架chuáng尾和(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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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我在聽孩子說話。”她怔了一下,才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胡說八道。”他正色道:“是真的,連孩子都在說,媽,別生爸爸的氣了。”靜琬哼了一聲,並不接口,他的臉上只有溫和的寧靜:“你說,我們的孩子,會長得像我還是像你?”靜琬心中如被狠狠地剜了一刀,只差要落下淚來。只聽他說:“如果是個兒子,長大了我要將他放在軍隊裡,好好地磨鍊,將來必成大器。”靜琬再也忍不住,只是緊緊攥著身下的chuáng單,硬生生將眼淚咽下去。他的聲音低低的,因為貼在她的身軀上,嗡嗡的聽不真切:“如果是個女孩子,最好長得像你一樣,那樣才好。五姐比我只大三個月,我四五歲的時候,有次在院子裡瞧見爹將她馱在肩上摘石榴花,羨慕得不得了,就不懂得,為什么爹老打我,卻對姐姐那樣好。現在想想才覺得,女兒有多叫人心疼,等到後年端午節,我們的女兒已經滿了周歲,我也能馱著她摘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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