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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塊錢頂啥用?」郝新明比甄卓凡還懵,反問道,「你也不看看她來的時候就那麼點兒東西。啥都沒帶,啥都要買,二百塊錢夠幹啥?」
甄卓凡沉默了。
興許跟其他人比起來,甄卓凡算是那種較為遲鈍的人。可要是拿他跟毓秀比,那他還是很敏感的。別的不說,同宿舍兩年多了,甄卓凡肯定能察覺得出來,郝新明的家境不一般。這不單單是一句老京市本地人就可以糊弄過去的,郝家明顯就是有背景的人家。
遲疑了一番後,甄卓凡語帶無奈的道:「毓秀家裡跟你不一樣,二百多塊錢已經不少了。」
「甭管是不是一樣,二百多塊真幹不了啥。」郝新明有一說一。
甄卓凡乾脆換了一種說法:「我媽聽毓秀奶奶說,隔壁村出去讀書的,就是毓秀的同班同學,出門一共就帶了三十塊。」
這下輪到郝新明傻眼了。
愣了半天,他才結結巴巴的說:「隔、隔壁村?」
隔壁村這個詞用得非常好,郝新明徹底驚呆了。
「不是,毓秀她不是你青梅竹馬嗎?」郝新明回想起大一那會兒,他是記得甄卓凡說過的,那張合照里,一個是妹妹一個是妹妹的同學?當然,這是套話,是個人都能聽出來,甄卓凡喜歡他妹的那個同學,換句話說,可不就是青梅竹馬嗎?
「……嗯。」甄卓凡聽到青梅竹馬這個詞,略有些出神,隨後才點了點頭,「我跟她一個村的,苗家在村頭,我家住村尾。」
郝新明的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
其實,學生時代包括大學裡頭,交朋友都還是比較純粹的,至少沒有出社會以後那麼現實。也就是說,碰了面以後,問的多是你家是哪兒的?而不是你爹媽是幹啥的,你家裡有多少錢。
而所謂的,你家是哪兒的,對方回答的也是個大概的地名,一般是什麼省,最多也就是到市,你要是說你家住在紅太陽鄉,那人家也沒聽說過呢!當初,除非那地兒特地有名,那自然是另當別論了。
甄卓凡報的就是他們省的名兒,在郝新明耳里自動轉換成了南方人。反正同宿舍兩年多了,他也不知道甄卓凡是農村出身的。
兩人大眼瞪小眼,最後還是郝新明又開了口:「不是啊,你家不是個體戶嗎?我記得我問過你的,而且你不也沒申請農村困難補助嗎?」
好歹認識那麼久了,對於交情比較好的幾個舍友家裡的大概情況,郝新明還是知道的。他分明記得他曾經問過甄卓凡家裡的事兒,那時甄卓凡是說,他爸以前在縣運輸大隊開長途大貨車的,後來改革開放了,就承包了一輛小客車。
包車啊,那不就是個體戶?
「……農村人就不能當個體戶了?」甄卓凡也被他問得有點兒懵,「農村困難補助那個,我爸說,咱們家不是靠天吃飯的農家,讓我別去申請。」
申請沒通過倒是無所謂,萬一申請通過了領了補助後又被人舉報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行了,真相大白了。
郝新明自詡也是個能說會道的,這會兒愣是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他算是明白了,在不知不覺中啊,他造孽了。
「剛降溫那兩天,苗同學說她沒有過冬的衣服,我就帶她去百貨商城買了兩身……最便宜的羽絨服。哦,還有膠鞋和毛皮鞋。」
膠鞋這玩意兒,甄卓凡也有的。沒辦法,北方冬日裡是必下雪的,以前在老家常穿的千層底布鞋在這兒壓根就不管用,一落雪整個鞋從鞋面到鞋底,那是全部濕透了。所以,大一那年的初冬,甄卓凡就買了一雙膠鞋,挑最便宜的買,才一塊八,質量極好,不光冬日裡能用,平常季節要是下雨了穿著也很方便。反正這都兩年多了,依舊沒穿壞。
至於羽絨服和毛皮鞋,甄卓凡再度陷入了沉默,就算他沒買過,那還能沒見人穿過嗎?一看就知道不便宜。
郝新明心知是他坑了毓秀,哪怕不是故意的,看著毓秀那樣兒也知道她是涉世未深,估摸著上大學之前都沒咋買過東西。
「怨我,都怨我,苗同學頭一次來京市,我尋思著女孩子怕冷,就想帶她去買兩身暖和的冬衣。真就只兩身羽絨服和一雙毛皮鞋,我還想著她沒厚被褥,也沒帽子圍巾手套的,還打算叫她出去買,結果就發現她錢不湊手了。」
「那幾樣多少錢?」甄卓凡來京市兩年多了,可他一次百貨商場都沒去過。事實上,他就算要買東西,也是在學校附近解決的,不會特地跑那麼遠去買好牌子的東西。
「羽絨服都是最便宜的,兩件才一百五十,算上毛皮鞋,我記得大概一百八不到一些吧。」
甄卓凡:…………
其實就算這樣,毓秀的日子還是不好過。
北方的冬天跟南方真的不能比,也虧得學校宿舍在兩年前改造了一番,至少如今能做到教室和宿舍里都集體供暖了。毓秀是從張楊那頭知曉的這個事兒,聽說以後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因為她早先還在犯愁,這連十一月都沒到,天就冷成了這個樣子,那以後等到了數九寒天,日子咋過啊?
幸好,張楊告訴她,北方有集體供暖,到時候只穿單衣都沒啥問題的。
可等毓秀剛剛鬆了一口氣,張楊又補充了一句,集體供暖要十一月才開始。
毓秀裹緊了她的小被子,把搭在上面的兩件羽絨服擺弄整齊,可饒是如此,還是覺得瑟瑟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