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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蛋了。
「你跑到外頭做了那麼多日子的活兒,就攢了那麼點兒錢?」李桂芳很是不滿意。
「一個月工資十五塊,再說就算廠子裡包吃包住,我也不可能完全不花錢的。」盼娣面無表情的解釋著,「我就一臨時工,幹了今天還不知道明天能不能繼續幹活,漲工資的事情就別想了。」
李桂芳常往縣城裡去,知道是這個情況,畢竟就算是正式的女工,工資也不過才二十來塊。除非是升職當了小領導,像車間主任之類的,才會漲工資。還有就是,正式工能算工齡,幹得越久到手的錢就越高。可惜,盼娣是臨時工,干多久跟工齡也扯不上關係。
趁這個機會,盼娣索性說了她年後南下的事情。
「聽人說南邊廠子多,工資也高,很多幹個一兩年就能攢夠錢給家裡蓋房子。」一句話,成功的堵住了李桂芳的嘴。
只是苗解放卻沒辦法再繼續保持沉默,忍不住開口問道:「盼娣你都二十了,不嫁人了?」
「你閉嘴!」李桂芳頭也不抬的懟了他一句。
苗解放滿臉遲疑的看向李桂芳,他想說閨女大了,肯定是要嫁人了,以前是念書沒辦法,現在既然都不念書了,為啥不嫁呢?就算出了何小紅那個事兒,可其實單純的想要嫁出去不難的。盼娣長得不算差,又是高中畢業的,如今還有份每個月能拿十五塊的工作,就算是臨時工好了,那也比村里一多半人要強。所以,為啥不嫁呢?
可惜,苗解放從小到大都習慣了由他媽做主,哪怕心裡藏著不少話,最終他還是沒能說出口。
盼娣低頭扒飯,掩飾了眼底的失望。
為啥不讓她嫁人不是明擺著的嗎?嫁了人,甭管對方是好是壞,都不可能由著她每個月把絕大部分的工資拿回娘家。就算對方願意好了,苗家也不能這麼幹,不然還不得叫村里人把脊梁骨戳斷?她奶在很多時候是不在乎別人咋說,可前提是自己的腰板要挺直,像這種明顯會落人口舌的事情,李桂芳不會做的。
等匆匆吃過晚飯,天色已經很晚了,李桂芳叮囑盼娣明個兒早點起來,家裡一大堆的活計等著她來做呢。
可不是一大堆的活兒嗎?像砍柴修房子之類的事情,苗解放都是能幹的。可要說到洗衣服洗床單被套,還有準備年貨之類的活兒,苗解放沒法子的。李桂芳以前倒是能,可她年紀大了,灶屋裡的事情勉強還能湊合,大冬天的去河邊洗東西那是真的為難她了。偏生,家裡兩個小的,飛躍肯定不幹這種事兒,甄美是寧可被你打死餓死也不願意干,用她的話說,反正幹了也照樣得挨罵挨餓,那她圖啥?
還真別說,每當盼娣覺得她不像何小紅時,她總能做出跟何小紅當初一樣的選擇來。其實這不叫懶,這叫不見兔子不撒鷹。偏生,李桂芳是不可能給她任何好處的。
盼娣乾脆利索的答應了一聲,然後第二天天不亮就去河邊洗衣服了。
等她洗洗涮涮了半天后,李桂芳就喊她擦乾淨手過來寫信。
要說讀信寫信這種活,甄美和苗飛躍都能幹的,可這回的情況有些不同,李桂芳不想叫兩個小的插手,差遣盼娣就因為她嘴巴牢,再就是她年後就要出遠門了。
「你跟毓秀說,家裡沒錢了,讓她以後花錢節約一點,不用給家裡人買東西了,不需要的。」李桂芳終於想明白了,必須跟毓秀說清楚這個事兒,她不說,指望毓秀自己想通那是絕不可能的。
怪只怪,當初送毓秀出門時,沒說讓她省著點兒用,而是說缺啥就去買,不要虧了自己。
想到這個,李桂芳就滿肚子怨氣:「都是你們老師不靠譜,跑來咱們家說啥啥……哦,說首都啥都有不用帶那麼多,多備點兒錢去那邊買就行了。啥都有是沒錯,可要錢啊!甄家那小子也不靠譜,你們老師沒去過首都,他總該知道吧?早說首都的東西那麼貴,我就給毓秀買了再叫她帶走!」
盼娣只管聽吩咐寫信,多餘的吐槽權當風過耳。
寫了一會兒後,她抬頭問李桂芳:「毓秀的信呢?也叫我看看。」
看就看唄!
李桂芳起身拿了信給她,臨時想起手套那個事兒,不甚在意的道:「毓秀也給你買了東西,叫我便宜賣給人家了。」
毓秀寄來的三副手套,只有她精挑細選的那副稍微值點錢,就那副還被甄美藏起來了,挨打挨罵死也不拿出來,拼著自己不用也絕不便宜了李桂芳。至於其餘兩副,都值不了多少錢,也就比鄉下集市里賣得好上那麼一點點,李桂芳就按集市上的價賣,到底還是換回了些錢。
盼娣沒吭聲,她對禮物什麼的不在意,只一臉認真的看信。
「……這裡說,毓秀交上去的農村困難補助審核沒通過,原因是她看起來不像農村娃,也不像缺錢的樣子。」盼娣指著其中一頁信紙的一段跟李桂芳說,「農村困難補助的金額很高的,跟我一塊兒在廠子裡幹活的人裡頭,有親戚考上大學的。聽說,最差的也有五塊錢,是每個月都有的,最高的好像有十幾塊。」
李桂芳捂著心口,心痛到無法呼吸。
早先她只顧著心疼東西去了,依稀仿佛聽了那麼一嘴,但沒特別在意。這會兒她總算是清晰地知道了毓秀沒拿到補助的原因,頓時後悔得捶胸頓足:「早知道、早知道我就不聽那些人亂說了!就該叫毓秀帶著東西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