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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通了之後,周大舅就徹底放心了,原本因為這樁事情多少有些收斂,想通後就徹底放開了。
以前是咋樣的現在還咋樣,甚至頗有些變本加厲起來。而正好,他的工作也丟了,養家餬口的重擔全壓在了他媳婦一人身上,他非但不幫著分擔,反而因為不需要上班玩得更嗨了。最初只是跟人打打牌打發時間,後來則是吃喝玩樂一條龍,可玩是要錢的,沒錢誰會跟他玩?於是,他開始偷錢,先偷他媽的再偷他媳婦的,偷完家裡人的,又盯著了他老丈人那邊,還有街坊鄰居等等。
這期間,他不是沒被逮住過,可他也有分寸,每次偷的都是小錢,而且目標全是認識好多年的熟人。熟人啊,總不能真就為了幾塊錢把人送進去吧?再說了,每次他被逮到後,他媽必過來磕頭賠禮道歉,這流程太熟練了,可人家還不能不吃這一套。
久而久之,周大舅就更不怕了。
當然,在周外婆嘴裡肯定不是這麼形容的,她再三強調家裡條件不好,兒子丟了工作沒了進項心情不好,這才會跟幾個玩得好的出去打打牌吃吃酒。男人嘛,吃酒打牌是消遣,咋能算是惡習呢?至於喝醉酒打老婆就更不算啥了,起碼沒打親媽也沒打自家娃兒呢!
就是吧,很多事情一開了口就收不住了,在發現從熟人哪裡弄不到錢之後,周大舅就開始跟幾個玩得好的哥們一起,在小巷子堵人要錢。
剛開始找學生要,幾毛一塊也不嫌少,積少成多嘛。後來學生處弄不到錢了,就找落單的人,反正只要動腦子辦法肯定是會有的,偶爾遇到單身女青年,不光能要到錢還能占些小便宜,那幾人越干越來勁兒,頗有一種打算把這一行當終身事業來乾的想法。
結果,上頭開始嚴打了。
隨著高考恢復,很多真正有本事的知青都通過考上大學回到了城裡。可那終究是少數人,更多的人只怕窮盡一生都沒辦法考上大學。要是考不上就放棄倒也無所謂,偏有些人既沒本事正正噹噹的回城,又發了瘋似的非要回去,有些都已經在鄉下娶妻生子了,就算這樣他還是想回去。
哄騙妻子離婚的、走後門找關係弄回城指標的、偽造病歷甚至故意讓自己生病得以回城的……
反正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偏這些人就算回到了城裡,一時半會兒也別想找到工作,就這樣成了閒散的社會青年。等上頭意識到情況不對時,這些人當然也包括類似於周大舅這種原本就留在城裡的毒瘤,已經給城市造成了很惡劣的影響。於是,趁著年關將近,上頭終於開始行動,下令嚴懲不貸,不姑息一切違法犯罪行為,還老百姓一個清淨的生活環境,讓大家過個好年。
過個好年……
多樸實的願望啊!
然後,周大舅就被抓了。
「你哥是無辜的啊!那天上午他是出門了,可那是他偷了我置辦年貨的錢,打了幾斤撒裝白酒。中午他就把自己喝倒了,還是我好不容易才給他扶到了裡屋。我記得清清楚楚的,我下午兩點出門前,還不放心的進屋看了他一眼,把他吐在地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還給他掖了掖被角,這才出門的。兩點,就是下午兩點,我肯定沒記錯!」
「哪知道啊,後來警察就上門了,等我得了消息趕回家時,你哥他、他……他好慘啊,他被那幫警察摁在地上,兩隻胳膊還被反綁在背後,疼得他哇哇大叫。我都央求那幫警察了,我說我兒子打小就怕疼,讓他們放開,沒聽到孩子都疼得直叫喚了嗎?可那幫警察都不搭理我,你哥就掙扎了一下,還有人踹了他一腳。」
「哎喲,我的心喲,這不是當著我的面扎我的心窩窩嗎?萍啊,媽好心疼啊!你說他們咋就那麼狠心呢?」
周萍當時聽了這些話,確實掉了眼淚,可只怕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她的眼淚是為了誰掉的。倒是開車的甄興華聽得那叫一個心煩意亂,同情是肯定沒有的,作為一個守法公民,他只想給警察同志叫好。那不然呢?難不成抓個犯人還要客客氣氣的把人請過去?要不要弄一列迎賓隊夾道歡迎呢?做啥夢呢!
甄興華完全不同情,他只是煩,煩得好幾次都到了路口,卻忘了停下來。還是車上的乘客發現了趕緊喊他,他又是好一通的賠禮道歉,停車讓人下去。
不過,更多的乘客則是聽得入了迷,完全不在乎已經到了家門口,反正大不了回頭就說甄興華忘記停車了,車錢是上車就收的,還能加收一回嗎?
而此時,周外婆喝了一口水,略歇了歇,又開始繼續哭訴她兒子有多無辜有多委屈。
是挺委屈的,也真的是很無辜。
因為那天,周大舅確確實實沒出過門,更確切的說,他放了他好哥們的鴿子。本來,要是上午沒偷到他媽的錢,他就該出門跟哥們幾個匯合繼續去「發家致富」。可這不是他偷到錢了,還買了酒了,這酒都買回來了哪裡有不喝的道理?一不小心就喝高了,人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他還能記得哥們的約定才叫怪了。
可與此同時,他那幾個好哥們卻照舊出門發財去了,結果就被蹲守在各個大街小巷的便衣警察逮了個正著。
本來,要是真就全逮住了,也就沒後來的事情了。偏生就有那麼巧,警察當場抓到了兩個,卻放跑了其他人。因為當時一團亂,連警察都不知道究竟跑了幾個,只能從被抓的那倆人身上尋找突破口,逼問他們同夥是誰,又住在哪裡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