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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村裡有些潑辣婆娘說的那樣,苗家是賊偷兒,是苗家偷了甄家的閨女。打從一開始,苗家就先失了道義,之後甭管他們做什麼都是錯的。對毓秀好,那是應該的,誰讓你偷了人家閨女?對毓秀不好,那就太該死了,缺德冒泡、黑心爛腸。
那毓秀呢?要是意外的,咋樣都好商量,可既然都說明白是故意為之的,毓秀還不肯回來,這跟扒著人販子不認親爹媽有啥差別呢?
反正甄家這邊,哪怕再怎麼認為孩子是無辜的,都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兒。
「毓秀的做法讓咱們家太尷尬了,本來就是苗家不占理,弄得倒像是咱們老甄家非要當那個惡人,拆散他們幸福的一家人。咱們老甄家做錯了啥?再說你都那麼求她了,她還不回來,我能咋辦?你說我能咋辦?還有,咱們家現在全靠珠珠給我頂班,替咱們撐著這個家。你說你要換回來,珠珠咋想啊?」
聽了這話,周萍哭得更傷心了,眼淚怎麼都止不住:「我也不想這樣的。可是興華啊,她是咱親閨女,那她要是有啥事兒做的不對,不就是咱們當爹媽的沒教好嗎?把她要回來,咱們慢慢教,好好教,這孩子心眼不壞的,都是大人的錯!」
「問題是我咋給她要回來?」甄興華拿手捂著頭,腦子裡一陣陣的鈍疼,「她要是願意,或者都不用說願意,只要不像現在這樣一口咬定要留在苗家,我都可以把她要回來。像大哥家的俐俐那樣,她不用做任何事情,壞人可以讓咱們當爹媽的來做,她只要別吭聲別鬧騰就好了,可毓秀……唉!」
「那咋辦啊?咱們就眼睜睜的看著姓苗的一家人這麼欺負她?」
「她寧可在苗家受盡委屈,寧可去求苗家人別趕她走都不肯回來,你說咱們幹嘛還要去討人嫌呢?真要跟大嫂那樣把孩子搶回來,她自個兒有腿能走,再說她過些日子就要上大學了,咱們還能把人綁住不讓她走嗎?就這樣吧,她高興就好。」甄興華放下手,半躺下來,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面上語氣里全是落寞。
周萍還是不停的哭,她難受啊,她想不通啊,她就是想把親閨女要回來。
從某方面來說,毓秀的固執確實跟遺傳有關係。
「興華,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想想法子把毓秀要回來好不好?她還小,她沒吃過苦頭,不知道被一家子扒著吸血有多難!難的不是要被人討錢要東西,難的是以後沒辦法在婆家立足啊!她一個鄉下姑娘,好不容易考出去了,肯定不能再回來嫁人。那她要是嫁個城裡人,有這麼個娘家,還不得被婆家嫌棄死?」
一方面是心疼閨女,另一方面也是想到了自己,周萍哭得氣噎聲堵。
這些全都是她的經驗之談,而且也的確是有很大機率會發生在毓秀身上的。像招娣盼娣暫且不提,老四甄美明顯就不是一個善茬,至於老五苗飛躍,假如沒這個奶奶的話,興許他能自己闖出一片天來,可就因為李桂芳在,他只怕是註定了跟他爸一個結果。
「咋辦啊?興華你說咋辦啊?你就想想法子吧,那是咱親閨女,是咱們當爹媽的對不起她,她還小,她不懂事兒啊!」
甄興華頭疼不已,半晌才咬咬牙道:「那這樣,咱們想法子湊一筆錢。她馬上就要去首都了,在外頭處處都要花錢。正好,她現在最尷尬的就是自己沒錢,也沒成年,還要至少念四年書。靠她那個奶奶不一定管用,既然她不肯回來,當爹媽的幫不了她別的啥,那就給錢吧。」
「可、可是咱們家已經沒錢了啊。」周萍滿臉都是淚,「卓凡這兩年讀書花了不少錢,先前給珠珠置辦嫁妝又是一筆開銷,你住院也……咱們家早就沒錢了。」
「我知道。」家裡是個啥情況,甄興華咋可能不知道呢?
長途大貨車司機是賺錢的,因此他前些年是攢下了一筆錢,可隨著被周家「借」走了二百塊錢,還有他弟那邊,再加上後面他調職回鄉,收入大大減少,其實那個時候,甄家已經沒多少錢了。再說了,不要忘了物價上漲這個重要因素。
六七十年代就算攢了再多的錢,擱在現在都不算啥了。像甄卓凡上大學的錢,還有給甄珠備嫁的錢,其實都是後面承包小客車賺來的。小客車還挺賺錢的,只是扣掉了承包費和油錢,剩下的也已經花得七七八八了,僅剩的那些也給甄興華看病用掉了。
「珠珠這段時間賺的錢都給你了吧?有多少?」
「有二十多塊。」
這是沒算上承包費和油錢的毛利,其實也算不錯了,要知道甄興華是停過三天的,也就是說,到現在為止一共也才開了十來日,平均算下來,每天能賺兩塊錢。
周萍想了想,又補充道:「家裡原先還有十塊,想想辦法應該能湊出四十塊來。可醫院這邊還沒結算住院費……」
「你這就去給我辦出院手續,咱們今個兒就出院。」甄興華不想再住下去了,他感覺自己已經沒事兒了,而住在醫院裡,每天光是床位費就是一筆開銷,還有掛水的錢,打針吃藥啥的,哪哪兒都要花錢。
「可醫生不是說讓你好好休養嗎?」
「在家就不能休養了?放心,我暫時不會去開車的,珠珠開得挺好的。正好,我回家養身子骨,再想法子湊一筆錢,四十塊也太少了,怎麼著也該給孩子湊個一二百的。」甄興華眉頭緊鎖,開始盤算咋湊這筆錢,或者跟老朋友借一些?還是再想想別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