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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何小紅這胎生得略有些不太順,可好歹最後也是母女平安。因為太累了,她連女兒的面都沒看到,就昏睡了過去。等再度醒來時,外頭已經天色大亮,看這樣子怕是差不多中午了。而隔壁床則已經空了。
何小梅是衛生所的護士,本來她值完晚班後,上午八點等換班的護士來後,就可以回家歇著去了。可她擔心姐姐,特地留下來陪她。見姐姐清醒後,瞧著四下無人,她湊在何小紅耳朵邊上,將自己做下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換孩子是何小梅乾的,在聽大姐絮絮叨叨說了好幾個月後,她對姐姐的遭遇深表同情。
整個生產隊都知道苗大娘有多兇悍,生前頭那倆時,苗大娘已經很生氣了,這一胎是抱了極大希望的,也下了不少的本錢。如果生的是兒子,那自是皆大歡喜,可要是生了女兒……
趁著醫生去休息時,何小梅偷偷的換了孩子。
天亮以後,甄大娘跟前兩日一樣,提著飯盒子來看望兒媳婦,聽說半夜裡就生了,在最初的驚訝後,很快就滿臉笑容的抱起了孫女。她讓周萍先吃飯,自己抱著孫女先回了家,之後才讓大兒子借了隊上的牛車,將周萍拉了回去。
……
直到兩年後的今天,何小紅依然記得當初聽二妹說了換孩子這事兒後,內心有多糾結。
可最終,她選擇了沉默。
何小紅一面想著過去的事情,一面時刻注意著甄家堂屋裡的動靜。眼見李桂芳抱著孩子提著東西就要走了,她趕緊快手快腳的跳下田埂,貓著腰速度極快的跑開了。
這一幕要是讓李桂芳看到,她一定會驚訝平時憊懶不已的兒媳婦,居然能手腳麻利到這個地步……
仗著對這條路的熟悉,何小紅比李桂芳快一步回到了家。
一回到家,何小紅就仔細收攏了包過月餅的油紙,捏成團藏到了自己衣兜里。又拿毛巾給倆閨女擦了嘴巴和雙手,剛完成這一切,李桂芳就抱著孩子回來了。
何小紅正思忖著自己遺漏了什麼時,只見李桂芳把孩子放到地上,連手裡的東西都沒顧得上拿去裡屋,站在院子裡就破口大罵:「老苗家真的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攤上你這麼個糟心玩意兒!我這都走了多會兒工夫了,你看看你看看!碗筷沒收,桌子沒擦,你這是指望我這個當婆婆的來伺候你?天殺的懶婆娘,我要去老何家問問看,他們就是這麼教閨女的?」
「別、別……」何小紅嚇得臉都變了,今天上午她才剛回過娘家,聽她媽說家裡正準備給三妹說樁好婚事,還讓她也幫著留意一下。要是這檔口鬧出什麼事兒來,她沒臉也就算了,只怕還會連累娘家妹子的婚事。
急中生智之下,何小紅忙扯了藉口:「我就是鬧肚子了,去茅廁了。」
李桂芳白眼一翻,利索的改了詞:「懶驢上磨屎尿多!我看你就是平常吃得太多了,才一天到晚跑茅廁!你還在站那兒幹啥?趕緊去收拾啊!」
何小紅不敢再吭聲,急忙忙的進堂屋收拾碗筷去了,連李桂芳去甄家拿了什麼都顧不上問了。
其實問不問都沒啥區別,因為很快她就知道了。
李桂芳拎著東西去了她那屋,翻箱倒櫃了好一陣子,隨後就拿了兩塊布走了出來,喚了小孫女到跟前後,比劃了幾下:「這塊喜慶點,做冬襖子。這塊就做秋衣。」
此時,何小紅已經收拾好碗筷了,畢竟這年頭吃的飯菜也沒個油水,清洗起來很是方便,基本上過一遍水就行了。她本來是準備瀝乾碗筷上的水,聽到婆婆喊人,急急的從灶屋裡出來,就看到了眼前這一幕。
「媽,媽你要給孩子做衣裳啊?也是,老二的衣裳都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給她做一件新的吧。」
苗家的條件不算差,可架不住李桂芳生性節儉。何小紅大閨女倒是做過幾身衣服,不過那也不是新的,而是大人穿過的舊衣裳改的。二閨女就更不用說了,每回都是揀姐姐穿不下的衣服穿。
正所謂,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可輪到大閨女時已經是改小縫補過的,輪到二閨女時,都已經寒磣得不像樣子了。
何小紅完全沒想過,她二閨女穿的衣服已經不成樣子了,那三閨女呢?穿啥?
「呸!一個賠錢貨還想穿新衣?也不看看自己有沒那個福份!」李桂芳擺手讓小孫女去玩,頭也不抬的罵道,同時還不耽擱她將手裡的布塊疊吧疊吧收起來。
何小紅一時語塞,哪怕她很早就明白別想從婆婆嘴裡聽到一句好話,可這話還是叫她難受得緊。
那她大閨女、二閨女是賠錢貨,老三呢?老三就不是了嗎?
再一次的,何小紅開始後悔當初不該默許二妹換孩子。
遲疑間,何小紅想起了另外一樁事,猶猶豫豫的沖婆婆開了口:「媽,我娘家媽想讓我小弟去上學。」
李桂芳雖然脾氣壞、說話難聽,卻不是那等子蠻不講理的人,她先把手裡的料子放回了她那屋,出來後才納悶的問:「你跟我說這個幹啥?我管他何小軍上不上學。」她倒是沒懷疑何家想跟她借錢,一來是老何家並不差這個錢,二來自打她多年前發飆過一次後,隊上再沒人敢盯著她的錢了。
「不是,就是……我是看大妹兒比小軍小不了多少,是不是也該叫她去上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