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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看到李桂芳出門了。
她去的是隔壁村。
卻說他們鄉里,前些年也就只有一個甄卓凡考出去了,今年則是毓秀和她的一個同班同學。不過,跟甄卓凡和毓秀不同,那孩子高考成績不是那麼好,考去了省城,讀的是師範。
其實那也已經很不錯了,這年頭,但凡能考上的無一不是天之驕子。像考去省城的這個,等畢業後,國家會包分配工作,再不濟也能在省城初中當個老師,說不定能去高中,甚至萬一來了運氣,直接留校當老師都是有可能的。
反正就是魚躍龍門了,再也不用當泥腿子了。
李桂芳在隔壁村沒親戚好友,跟那家更是完全不熟的,甚至她連對方姓啥都不知道。好在,考上大學是個關鍵詞,過去隨便找個人一打聽,就有那半大小子幫著領了路。
說起來,李桂芳特地跑這一趟,就是想打聽一下外頭的消費情況。她又不好跑去甄家問,況且看周萍那意思,甄卓凡肯定沒那麼花錢。她就琢磨著,是不是因為姑娘家的緣故,正好這家也是姑娘,她就想問一問,或者乾脆取取經,看怎麼能節省一些。畢竟,真要是照半學期二百塊錢這樣花下來,這十里八鄉就不可能有哪家是供得起大學生的。
結果打聽下來,不止李桂芳傻眼了,對方那個當媽的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啥玩意兒?這才開學多久,錢就花光了?你給孩子帶了多少錢?十塊?我給我家姑娘帶了足足三十塊錢呢!」那當媽的無比自豪的揚著頭,「我還給她打了一床新棉花胎,床單被罩都是新的,還給做了兩雙新布鞋呢!」
足足三十塊錢……
李桂芳滿腦子都是那三十塊錢,心說你咋有臉在三十塊錢前頭加「足足」呢?至於那當媽的後邊說的那些話,她壓根就沒聽在耳朵里。
「哦,對了,是不是北上這一路的花費太高了?我家娃兒就買了一張去省城的汽車票,我叫她哥去買的,這個不算在三十塊裡頭。」
問題是從他們這兒去省城不費什麼錢的,如果一路順暢的話,大概路上得有六七個小時。反正就是早上出發,天黑之前絕對能到的。還有就是,省城的物價肯定沒首都那麼高……
那個當媽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堆,抬眼才發現李桂芳傻在那裡,她臨時又想起一樁事兒,忙問:「你家孩子沒去申請那個、那個啥啥補助?我家娃兒就申請了,她跟我說,農村人都能申請的。」
李桂芳回想了一下之前毓秀寄回家裡的信,搖了搖頭:「她好像沒提這個。」
「你讓她去申請啊!農村娃兒都能申請的。不過那個好像是分檔次的,我姑娘啊,她因為考得好,咱們家裡還窮,學校給她批了個十三塊的補貼,說是最高的了。每個月啊,發十三塊錢,她說每個月只花一半,另一半攢起來等過年回來帶給我。」
聽了這些個話,李桂芳就一種感覺,快不行了。
「還有那個!」那當媽的臨時又想起了一個事兒,一拍腦門,「獎學金!我姑娘寫信來說的,她說她要好好讀書,考第一名就能拿那個獎學金了。聽說大幾十塊錢呢,說不定還能上百呢!」
師範跟農業、醫學類學校一樣,始終都是國家首抓的專業。因此,就算沒有京大清大那麼出名,學校里的各項補助、獎學金卻是不少的。
那姑娘高考分數跟毓秀是完全不能比的,可她考的學校跟京大也不能比啊!結果,在她那個學校里,她的成績居然還是名列前茅的,對於下學期拿獎學金,那姑娘很是有信心。
反正跑了這麼一趟,李桂芳非但沒有討到任何主意,反而只覺得更心塞了。
她都沒敢說毓秀半學期花了二百多塊錢,只說大幾十塊。就算這樣,那個當媽的都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連聲說她閨女半學期只花了十來塊,還從學校那頭領了二十六塊,至於從家裡帶走的錢,愣是全攢下來了。
「有啥好花錢的?衣服褲子被褥不都是現成的?我還特地給她多做了兩雙新鞋呢,能穿到明年去了。你說還有啥要花錢的?飯盒搪瓷缸子不都是高中那會兒就用的?缺啥啊?啥都不缺,啥都不用買。」
最終,李桂芳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晃晃悠悠的回了家。
及至回到家裡,她還是沒能緩過勁兒來,仍舊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看著就跟那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好幾歲。
她啊,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本來還想著,有老甄家塞的那二百塊錢,她可算是能省下錢來了。結果倒好,她還是得大出血一回。
呃,也許還不止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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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
甄卓凡從外頭回到宿舍里時,就頂著一腦門子的疑問,回來了也是坐在那兒發呆,咋都想不通了。他昨個兒給他媽打去了電話詢問苗家給了毓秀多少錢,今個兒又去了一通,得到了一個令他滿頭霧水的回答。
二百多塊錢……
等郝新明從外頭回來,就看到甄卓凡坐那兒一副思考人生的表情。
郝新明知道他這兩天在跟家裡聯繫,也懶得拐彎抹角,就這麼直接問那事兒打聽得咋樣了。
「我媽說,苗大娘……就是毓秀的奶奶,給了毓秀二百多塊錢。」甄卓凡一副想不通的模樣,他從聽到這話就一直在奇怪,既然帶了那麼多錢,怎麼才這麼些日子就不湊手了?想起郝新明最近好像跟毓秀走得挺近的,再說這事兒本來也是郝新明跟他說的,他索性問道,「你知道毓秀買了啥大件嗎?帶了二百多出門的,咋就不夠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