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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第三生產隊裡,像李桂芳這樣能幹的婦人也不算少,畢竟都是窮過來的,以前是因為政策不允許,現在情況有所變化,那些特別會過日子的婦人自然利用起手邊的一切條件,努力給自家創造好生活。
及至六月里,生產隊各家各戶的變化已經很大了。
家家戶戶都開闢了後院以及邊角地方,種了不少蔬果,又因為各家的選擇不大相同,有人種瓜有人種豆的,還有找門路托關係尋了些花生、蠶豆之類較為稀罕的種子,自家肯定是吃不完的,就有人去別家交換著吃。一來二去的,各家各戶的飯桌上都漸漸豐富了起來。
大概是確定了上頭不會改政策了,待到六月中旬,就有人提議要不要捉豬崽,或者養些別的啥的。
李桂芳也被問到了,她娘家大嫂決定養豬,雖說這個時間點有些尷尬,可其實也無所謂的。養豬一年不一定能出欄,再說就算出欄好了,眼下都六月了,完全可以明年七八月間賣掉。整的賣不掉,也可以拆開來賣,畢竟秋收過後,好多人家要嫁女娶媳。以前是沒那個條件,如今日子過得好了,辦喜事哪兒能少了肉呢?
聽娘家大嫂這麼一說,李桂芳其實蠻心動的,可她仔細一尋思,還是搖了搖頭。
「我家是啥情況,嫂子你也是明白的。養豬太麻煩了,除非我不掙工分了。可這樣……」不掙工分就代表著回頭分不到足夠的口糧,雖說也能用養豬賣肉的錢去買糧食,可自由市場眼下看著是很鬆泛的,誰能保證以後不緊收?萬一哪天,糧食又收緊了,有錢買不到口糧的日子又不是沒有過。
「不養豬,你也可以養些鴨鵝的。你看你家現在,雞是不算少,讓解放媳婦順手管一下啊,你再養些別個,咱們這邊多水,放鴨子沒那麼難的。平常你早晚去放一下,學校放假了讓倆大的搭把手,家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完全可以讓解放媳婦干啊!」
李桂芳聽了這話,很想問問,你是對何小紅有什麼誤解嗎?
鄉下地頭,能幹會持家的媳婦是不少,可敗家娘們一樣有的是。何小紅嚴格來說,談不上有多敗家,或者更確切的應該說,她倒是想敗家來著,無奈從嫁到苗家以後,幾乎就不曾經手過錢。
就算沒敗家,何小紅身上也永遠不會出現持家有道這種褒義詞。以前,她還沒出事的時候,倒是迫於無奈下地掙工分。可自打她少了一條腿,那幾乎就跟「幹活」這倆字徹底沒了聯繫。從那一年夏天開始,她生活的全部重心都落到了小兒子身上。
這些事兒,李桂芳她娘家嫂子原先也聽說過,眼下又聽李桂芳提了幾句,她還是滿臉不可思議。
「都過去那麼久了!又不是前陣子剛斷的腿!咋的?她還打算一輩子不幹活了?你呀,白瞎了你在外頭名聲那麼悍,咋就叫何小紅這麼個慫包孬種爬到頭上去了?她是少了條腿,又不是胳膊腿兒都沒了。原先孩子還小,是要人照顧,可眼下你小孫子兩周歲生日都過去了,虛歲三歲了!三歲的娃兒,還要人看著?」
「我給你出個主意,外頭的事兒讓她干是不大地道,可像生火做飯、餵雞餵鴨啥的,有什麼不能幹的?還有啊,你家這麼大兩口水缸呢,回頭讓解放每天擔滿水,端個板凳坐院子裡洗衣服還不會?沒腿還能沒長手?」
「反正啊,解放媳婦能做的事情,都叫她去做了,實在要是她沒法子做的,你讓你孫女放學後搭把手,讓解放多幹些力氣活兒,你自己呢,瞧著哪兒需要去哪兒。這人呢,能掙錢的時候千萬不能可惜力氣,回頭政策說變就變,可再怎麼變,已經捏到手裡的錢和東西,上頭還能叫你吐出去不成?憑啥呢!咱們勞動致富的!」
李桂芳一臉大開眼界的表情看著她娘家嫂子,半晌才狐疑的問道:「這些話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我咋不知道嫂子你口才那麼好?」
她嫂子白眼一翻:「想啥呢?這不就是上個月蘭香回家跟我叨逼的?」
蘭香就是李蘭香,李桂芳娘家大侄女,早些年嫁到了縣城裡。她命不錯的,鄉下姑娘嫁給了城裡人,夫家條件不錯不說,對她也是極好,去年更是想法子給她尋了份紡織女工的活兒。儘管只是臨時工,可每個月也能掙到十二塊錢,紡織廠的福利還好,時不時的就能弄到些低價的處理布,她自個兒得了實惠還不忘娘家人,連帶李桂芳都從她手裡收了兩塊看著不錯的料子。
在廠子裡聽得多了見得多了,李蘭香如今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鄉下丫頭了。上個月廠子裡休息,她就抱著二胎閨女回了一趟娘家,順便提點了一下娘家人。
「反正蘭香說了,上頭現在是大力抓教育、抓生產,咱們別的本事沒有,渾身都是力氣,拿力氣換錢不好嗎?」
李桂芳自然也覺得好,聞言就點點頭:「那行,我回頭尋摸一下,看有沒有鴨崽子。養鴨還是不錯的,回頭多醃些青皮鴨蛋,我記得嫂子你以前就愛那個味兒。」
沒吃沒喝的時候,吃草根樹皮都是香的,不過李桂芳確實記得她嫂子喜歡吃醃製的東西,也不光是青皮鴨蛋,還有其他的醃菜、醬菜啥的。
果不其然,聽她這麼一說,她嫂子立馬點頭:「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好些年沒嘗那味兒了,你這麼一說我還真就是饞得慌。對了,我在後院牆邊種了一溜兒甘露子,回頭拿些給你,你弄點兒醬甘露子來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