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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個下午,毓秀都把時間耗在了寫信上頭。她寫信特別繁瑣,典型的流水帳,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包括做過的事情以及說過的話,但凡她覺得有意思的都會寫在上頭。就因為她這個習慣,早先還在念高中時,她的語文老師格外不建議她填報京大的中文系。
怎麼說呢?語文老師就覺得這孩子特別死板,做事和學習都是一板一眼的。不是說她做得不好,相反很多時候像這種格外認真的態度,在應試教育里是很占便宜的。因為毓秀不會偷懶耍滑,不會耍小聰明押題,因此她的功課基礎特別紮實,可連帶的卻是沒了靈氣。
這其實也是沒法子,鄉下的教育別說跟京市相比了,那是連小縣城都比不上的。高中老師們也是儘可能的希望自己的學生考上大學,哪怕考上大專也是好的。在這種情況下,自然是唯分數論了,只要能考高分,別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毓秀寫作文不差的,完全符合當下的要求,開頭是開門見山說明要點,中間舉例旁證,結尾畫龍點睛式的點明主旨。比起盼娣和甄珠那種經常性的跑偏,寫著寫著就偏題了,毓秀的作文別提有多穩當了,保證不失分的那種例文。
可凡事都是有利有弊的,像毓秀這種寫法,拿作文高分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然而卻是喪失了靈氣,典型的為了拿高分而寫作文,全然沒有自己的思想。
也因此,毓秀的高中語文老師直接讓她別填中文系,興許運氣好,毓秀是能考上的,可真叫她考上了,那才是巨大的災難。再一個,中文系是京大的熱門專業,還真就未必能考上。對於鄉下學生而言,最重要的是能夠考上大學,反而興趣愛好之類的,完全是其次了。
幸好,寫家信是不需要靈氣,只要把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寫出來就好了。
毓秀一面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趣事,一面也想著自己答應了葉老爺子過些天要去參加葉家大孫子的婚禮,一個沒忍住,她就在信上問了隨禮的事情。她的意思是,果然十里不同俗是真的,京市真不愧是咱們國家的首都,連風俗文化都顯得如此的與眾不同。不像鄉下地頭,哪裡有這樣的事情呢。
她不知道的是,在多日之後李桂芳看到這一段時,那叫一個滿臉的扭曲。
哪個地方都有隨禮的習慣!只是沒成家的小輩兒不需要考慮這種事情罷了。再說了,李桂芳早些年就跟苗家這邊疏遠了,苗家親戚就算有大喜事,她最多也就是讓苗解放去晃悠一圈。而李家這邊,一應嫁娶,李桂芳哪次也沒忘了隨禮,僅僅是沒刻意叫毓秀知道而已。
心肝寶貝兒的孫女喲,哪裡用得著她去考慮這些瑣事?再說毓秀打小就成績好,偏還趕上了國家宣布高考恢復,李桂芳寧可她去讀書寫字,也不讓她參與這些個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兒。
又過了幾天,毓秀隨輔導員一起去參加了輔導員大堂哥的婚禮。
值得一提的是,輔導員的二堂哥直接沒出現,據說是在正月初一那天就連夜跑路了,真就是逃離了京市,跑得無影無蹤。
毓秀完全沒感覺,因為她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兒。
這也是多虧了葉老爺子想給毓秀添臉面,所以是私底下喊二孫子過去說話的,想著提前叮囑再三,回頭讓他二孫子直接去追毓秀,而非看著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才勉強去追求的。結果倒好,把人瞎跑了。不過,這要是當面說的話,只怕他也會當面拒絕的,那樣就鬧得不好看了。
婚宴上,輔導員剛安頓好了毓秀,就被她那已經出嫁的大姐喊過去問話,問她知不知道二小子又搞什麼名堂。
輔導員悄悄的瞥了毓秀一眼,見她無知無覺的模樣,這才語帶無奈的小聲告訴她姐,說老爺子想給二堂哥介紹對象,結果把人嚇得立馬逃離了京市。
「他那心上人都結婚了!兩家還連著親呢!他想幹啥呢?」輔導員的大姐先是一陣抱怨,完事了才又問老爺子給介紹的是哪家的姑娘,得知是老戰友的親孫女後,又問那人咋樣。
婚宴尚未正式開始,賓客也還沒齊全,輔導員左看右看的,到底還是拉著她大姐去了一旁角落裡,悄聲的把事情給說了。
「姐喲,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背!原本我壓根就不知道班上有這麼個人,還是因為上頭的補助沒發下來,她來找我,才說出了她爺爺是烈士。也是我嘴欠,我就跟老爺子隨口提了一句,沒曾想這麼一來二去的問明白了後,才知道她爺爺竟然還是老爺子的老戰友!」
過年這幾天,輔導員她小弟沒少找她麻煩,她這還憋著一肚子的怨氣沒處發呢。可眼瞧著老爺子那麼高興,她實在是不想潑冷水,連跟她媽都不好說,眼瞅著她親姐來了,趕緊抓住機會狂倒苦水。
她心裡苦啊!
「老爺子說他們那是過命的交情,讓我甭管咋樣也要多幫襯著些。我也是欠得慌,看她遞上來了留校申請,一時心軟給她帶到了我那兒。結果你敢想嗎?我簡直就是請了一尊菩薩回家!」
「其實也明白,老爺子就是愛屋及烏,可我咋也沒想到,他口中那個老戰友的親孫女,明明說是農村小姑娘,那可比咱們打小長在城裡的嬌貴多了。本來嘛,我好心收留了她,又不要她的錢,正常人不該幫我收拾一下?我都不求她幫我做什麼了,就不能自個兒燒個熱水?我那兒是單身宿舍,有煤餅爐的,鍋碗瓢盆啥都有的。可她呢?就不說積極主動的幫忙做事搭把手了,那是得我做飯盛好給她吃的,我燒水給她衝到熱水瓶里放著的!對了,晚上回來我還能看到早飯的贓碗和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