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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家裡只剩下了孟真和進寶。
孟真立刻給嚴廷君打電話,嚴廷君一直沒回黎城,在等著她的消息。接到孟真電話後,他便行動起來。
在蔡金花離開後的第二天早上,孟真就帶著進寶上了嚴廷君的車,由謝叔開車,一路回D省黎城,路上需要三天兩夜。
不能坐火車,更不能坐飛機,謝叔起先很納悶,為什麼要不遠千里開車回去?嚴廷君就告訴他,他打算帶孟真和進寶一路玩回去。
對於這位小少爺的命令,謝叔言聽計從。他年輕時受過嚴老爺子的恩情,一直留在嚴家做事,是看著嚴廷君出生、長大的,對嚴廷君要比對他的父親嚴衛國還要忠心,幾乎把嚴廷君當兒子看待。
所以,嚴大少說要開車回去,那他就開。
其實,開車是為了更少人看到孟真和進寶。
第一天,謝叔開了一個白天的車,傍晚時在一個小城市落腳,四個人入住一家酒店。嚴廷君用自己和謝叔的身份證開了兩間房。他與謝叔住一間,孟真帶進寶住一間。
一路上,進寶很乖,也不怕生,因為是和孟真在一起,她很有安全感,讓喊人就喊人,讓吃飯就吃飯,讓睡覺就睡覺,一點兒也沒哭鬧。
在小城市落腳後,嚴廷君還帶著姐妹兩個去市中心的廣場上走一走,放鬆放鬆坐了一天的腿腳,並給進寶買了一個吹泡泡玩具。
小進寶高興壞了,在廣場上和別的小朋友一起吹泡泡。玩累了,嚴廷君帶她們去吃飯,吃當地的特色菜。孟真其實沒胃口,只吃了一點點,進寶卻食慾很好,光是雞腿就吃了兩個。
晚上,進寶睡著了,謝叔也睡了,嚴廷君敲了敲孟真的房門,進去與她說話。
他居然有一種正在進行冒險的緊張刺激感,一雙眼睛亮晶晶的,鼻尖有細小的汗珠。
房裡光線昏暗,孟真坐在進寶床邊,嚴廷君坐在椅子上,看著睡著的進寶。小姑娘有一張圓嘟嘟的臉,睡著時睫毛長長的,嘴唇翹翹的,看著十分可愛。
嚴廷君說:「你妹妹和你長得很像。」
孟真微笑:「她和我那個耳朵聽不見的弟弟更像,我弟弟像她那麼大時,兩個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你真的捨得把她送走嗎?」嚴廷君問,「送走了,可能永遠都找不回來了。」
孟真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想讀大學。」
「啊?」
「高中還有兩年,大學再讀四年,六年住校,小寶怎麼辦?」孟真摸了摸進寶的頭髮,「六年後,她已經十多歲了,我不知道我爸媽會把她教成什麼樣,小孩子都是跟著大人和哥哥姐姐學的,她要是學我另外那個弟弟,那就完了。」
「那你呢?」嚴廷君很好奇,「你現在成績很好啊,你小時候,是跟著誰學的呢?」
「我二姐。」孟真把「簡梁」這個名字壓在心底,不想告訴他,只是說,「我二姐讀書時成績很好的,比我都要好。初中里她一直是全班前三名,她要是參加中考,才不會考到二中去。」
嚴廷君有些不樂意了:「二中又不差,你怎麼總說它不好?」
孟真笑笑,問:「說起來,我也挺好奇,你為什麼會讀二中呢?你成績不差吧,沒考好嗎?」
嚴廷君挑眉:「是誰跟你說,只有沒考好的人才會調劑去二中?我是自己填的志願,二中就是我第一志願。」
孟真好驚訝:「為什麼?」
「因為它住校。」嚴廷君翹起二郎腿,「我就是不想住在家裡。」
「為什麼呀?」孟真更不懂了,「你們家那麼大的房子,又有司機,又有保姆,為什麼不想住在家裡呢?」
嚴廷君看著她皺起的小眉頭,說:「因為我不想和我爸媽待在一起,尤其是我媽,我懷疑她現在是更年期,怎麼看我都不順眼。」
「啊?」
嚴廷君嘆口氣,說:「我爸媽……其實感情很一般。我媽年輕的時候想上大學,家裡不給她上,我和你說過的,我們那兒重男輕女也很厲害。後來我媽沒辦法,只能和我爸結了婚,十幾年前吧,92年也不知是93年,她決定一個人來東部城市打工,就到了錢塘,那時候我才三、四歲。」
嚴廷君眼神黯淡,像是陷入了回憶,「她給人打了一年工,存了點錢就開始單幹,居然幹得挺好。過了一、兩年吧,我爸也去了錢塘,和她一起干。」
「他們一開始做小商品批發,在市場裡有了攤位。做了幾年後,我媽和人合夥開了個餐廳,慢慢做大了,後來餐廳變成連鎖餐廳,全國都有。他們有錢了,又去搞房地產,一不小心就發財了。」
嚴廷君低低一笑,「我小學畢業的時候,爺爺生病去世了,我爸媽就叫我去錢塘上學。其實我真的不想去的,但沒辦法,留在老家,沒人管我了。可到了錢塘以後呢,其實還是沒人管我,他們很少在家,只知道給我錢。」
「我媽這人特煩,說我頭髮長要管,說我褲子有破洞要管,打遊戲要管,睡懶覺也要管。每次見到我,除了教訓人,就沒有其他話講了。這麼多年了,她連一次生日都沒給我過過,我懷疑她都忘了我是哪天生的了。所以,中考時我就填了二中,寧可住校,也不想回家。」
孟真:「……」
原來,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煩惱啊,只是這些煩惱,她是真的很難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