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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添福和蔡金花忙著處理招娣的喪事,沒人有工夫去管孟真。這天下午,孟鈴蘭和王貴強在門口聊著天,喚兒在灶台前做飯,從他們嘴裡聽到一個令她難以置信的消息。
有一戶人家的兒子,三十多歲時出意外死了,死的時候是個光棍,就葬在隔壁省一個山坡坡上,離錢塘有600多公里,是土葬。
他的父母也在文興橋打工,聽說孟家死了個十六歲的姑娘,就找上門來,說願意出一萬塊錢,給死去的兒子配個陰婚。
鈴蘭對王貴強說:「你說我這二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這等於是嫁了兩次啊。」
王貴強低聲道:「臨死前也快活過了,做人也不冤了。」
鈴蘭氣得打他:「你別胡說八道,還不是你出的餿主意!我妹人都沒了你還嚼舌根,還是不是人?」
「怎麼是我的主意呢?這明明是安仔的想法,現在最可憐就是他了,他那麼喜歡你妹。唉……」
「可憐個屁!我妹都死了!」
「行了行了,這事兒你知我知安仔知,以後就不要說起了。」
「哼。」
……
喚兒:「?」
她沒聽懂。
但是配陰婚的事,她是懂的,在老家時聽爸媽說起過,老家也有這樣的風俗。喚兒心裡傷心,心想二姐要是真的被帶走了,以後去哪裡祭拜她呢?是不是這輩子都不能去給她上墳了?
再後來,簡梁就來了。
簡梁幫孟真和喚兒辦了期末幾天的請假手續,照著這情況,兩個孩子根本沒辦法正常上學。
七月初,簡梁就要去省台正式報到,在那之前,他徵得了父母同意,在瀾宇公寓租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搬出來單住。
租下這套房子,簡梁也存了私心。瀾宇公寓離文興橋近,離省台也不遠,有了這麼一個屋子,他就能更好地照顧孟真和喚兒的生活。比如冬天讓她們來洗個熱水澡,吃頓熱飯,期末能有個安靜地方複習功課。
事到如今,簡梁若再逼自己割斷與孟真、喚兒的聯繫,他都會罵自己不是人。尤其是孟真,小姑娘顯然受了極重的心理創傷,簡梁想,自己已經對不起孟招娣,不能再放著孟真不管了。
孟真出院後,簡梁送她回了孟家。招娣已經被配了陰婚,屍體由男方家人拉去了隔壁省下葬。孟真問喚兒二姐葬在哪裡,喚兒不敢講,怕嚇到她,只得說自己也不知道,到第二年清明爸媽會帶她們去掃墓。
騙一天,是一天。
進入七月,簡梁入職省台,工作異常繁忙,光是去外地培訓就去了兩個星期,足足一個月沒有與孟家姐妹聯繫。
直到孟喚兒給他來電。
不到萬不得已,喚兒是不想去求簡梁幫忙的。但這一個多月,孟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往年的暑假,她定是天天做作業,看書預習,空餘時間幫著做家務帶弟弟。
可現在,她什麼都不干,成天不聲不響躺在床上,不吃飯,不洗澡,孟添福氣得揍她,笤帚都打斷了一支,也沒能讓孟真有絲毫改變。
招娣的離去,讓孟家夫妻不敢再肆無忌憚地打女兒們,但孟真的樣子實在令人火大。孟添福不明白,二女兒死了,他們夫妻都還沒尋死覓活,這個最小的女兒,怎麼就想不開了呢?每天活像個鬼上身,死氣沉沉待在家裡,看著都礙眼。
喚兒心力交瘁,只得給簡梁打電話。
於是,簡梁諮詢了心理醫生,就把孟真接去了瀾宇公寓。
簡梁是個二十二歲的年輕小伙子,孟真才是個十歲的小女孩,說實話,他倆住在一起,簡梁自己都有點心慌。怕別人誤會,報個警說他變態,把他抓起來。
孟真狀態很不穩定,大多數時間安靜如雞,偶爾會變得激動亢奮,在房間裡不停尖叫。簡梁給找上門的鄰居們賠不是,說自己妹妹脾氣不好,回過頭來又搞不定孟真,簡直要給她跪下了。
這天晚上,孟真又折騰了很久,不肯吃飯,要吃薯片。簡梁給了她一包薯片,她一片一片地吃,吃著吃著,突然把整包薯片都灑在了床上。
簡梁:「……」
他給她換新床單,孟真就站在邊上看。舊床單堆在地上,簡梁鋪完乾淨床單,一回頭,就見一個人從頭到腳披了塊床單,蹦到了他身旁,張開手臂喊:「我是鬼!我是鬼!」
簡梁:「……」
把髒床單丟進洗衣機,又把孟真丟進洗手間,讓她自己洗澡。簡梁心累,想起晚飯還沒吃,給自己煮了一碗泡麵。正坐在桌前吃著時,就見孟真從洗手間裡出來了,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背心和一條小內褲。
「噗——」簡梁險些被一口麵條嗆死,趕緊又把她推回洗手間,讓她把睡裙穿起來。
這時,敲門聲響了。
簡梁以為又是鄰居來投訴,跑去開門。門一開,他愣住了,門外居然是應栩栩。
招娣的事,簡梁沒有對應栩栩說過,連父母都沒說,只告訴了簡學文。而應栩栩,應該是從梁淑芬那裡得到了他的租房地址。
簡梁說不出話來,應栩栩看他一眼,神情有點彆扭,想要進屋,沒想到簡梁居然不讓。
「你幹嗎呀?」應栩栩噘嘴,「那麼久不見了,連個電話都沒有,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簡梁,咱倆可還沒分手啊!」
簡梁動動嘴唇,剛想解釋,身後就傳來一個童稚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