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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九妹動著小手小腳,對著孟真咧開沒牙的小嘴巴,「咯咯」地笑出了聲。
孟真也笑了, 說:「行吧,既然你都來了,那麼現在,我是姐姐,你是妹妹了。咱倆要是有緣,爸爸不把你給賣了,我就會像二姐待我那樣,去好好地待你的。」
孟添福原本的確是想把九妹給賣了的,他覺得這真是一筆好買賣,基本算是無本生意。孟添福甚至美滋滋地想,等賣掉女兒拿了錢,家裡的房子就能造得更好一些。
不過,就在九妹出生後一個月,孟添福的想法就有了變化。
因為王貴強向孟家提親了。
王貴強老家很窮,這些年來一直在外打工,沒房沒車,但錢還是攢了一些的。他和孟鈴蘭處了好幾年對象了,兩人也算是有真感情。
所以,王貴強就掏出了打工七年來存的所有積蓄四萬塊,加上爹媽又幫了兩萬,一共是六萬塊錢,當做是娶鈴蘭的聘禮。
孟添福起先嫌少,不答應,鈴蘭就在蔡金花面前掉眼淚。蔡金花勸孟添福,難得兩個孩子互相看對眼,就這樣吧。
六萬塊聘禮,孟家只需回五千塊嫁妝。辦酒錢、喜糖喜煙都由男方家掏,多出的整整五萬五千塊錢全進了孟添福口袋。
他突然覺得,賣女兒,似乎不如嫁女兒來得划算。
蔡金花不同意:「可是養小孩要錢的呀,吃飯,穿衣,上學,哪樣不要錢?」
「是個女兒啊,你懂什麼?」孟添福躺在床上,咧著大黃牙樂,「這世上好心人多啊!你看老四老五,都十幾歲了,花了我們幾個錢?」
蔡金花心想,這倒也是。從孟真、喚兒上小學開始,用錢的大頭,都讓簡梁給掏了。連著孟真有時感冒發燒去醫院,都是簡梁陪著去的。
孟真和喚兒即將小學畢業,升入初中。簡梁開始思考關於她倆的一件要緊事,就是如何能搞定她們的戶口。
兩個孩子至今都是黑戶,生活中有諸多不便。簡梁到處諮詢了許久,發現能辦成這事兒,就不能走正規途徑。
好在工作幾年下來,簡梁已經積累了一些人脈,經過中間人牽線搭橋,他搞定了一個落戶名額,但需要有個落戶地址。
簡梁想當然地要把孟真的戶口落到自己房子裡,梁淑芬知道後,勸阻了他。她說簡梁遲早要結婚,那個房子是婚房,如果孟真落戶進去,未來的妻子心中肯定不舒服,要影響家庭和諧。再說了,孟真該以什麼名義落戶在簡梁家呢?
後來經過全家討論,由簡齊放出面,搞定了一個落戶地址。
那是簡齊放的小姑姑簡佩娥的家,簡梁要叫她一聲姑奶奶。
簡佩娥這年七十三,孤身一人,從未結過婚,住著一套九十年代造的小二居樓房。簡佩娥同意孟真落戶她家,戶口本上與戶主關係寫為:養女。
簡梁知道以後就有些不淡定了,追著自己老爸喊:「這怎麼能寫養女呢?真真要是姑奶奶的養女,那不就是您妹妹了!您妹妹,我不得喊一聲姑姑啊!這不都亂套了嘛!」
既定事實,誰都沒辦法改了,簡梁搞定這本戶口本足足用了半年,終於在孟真小學畢業前,把戶口本拿到了她面前。
看著這本暗紅色的小本本上清晰印著的「孟真」二字,籍貫變成了「錢塘市」,還有出生年月日,孟真像是做夢一樣。
她念道:「1990年九月二十六日,這是我的生日嗎?」
「是啊,是你的生日,是接生你的產婆記錄下來的。」簡梁笑著說,「說起來,我還沒幫你過過生日呢。」
「我們家沒人過生日。」孟真想了想,又說,「好像只有耀祖過過生日,不過沒有蛋糕,媽媽會給他煮一碗麵吃。」
說完,她又去摸戶口本,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問簡梁:「喚兒沒有嗎?」
「得一個一個來,你不要急。」簡梁收起戶口本,道,「這個,會存在我姑奶奶那兒,以後你升學要用時,我去給你拿。」
2003年六月,孟真與孟喚兒從金紫荊小學畢業,即將升入對口的文興橋中學。
文興橋板塊正在進行大刀闊斧的改建,原本的棚戶區早就拆了,現在輪到了本地居民的自建房。孟家被迫再次搬家,因為三個小孩都在附近讀書,孟添福也沒打算搬太遠,就租了一套八十年代建造的單位宿舍房,依舊是兩室一廳,孟真和喚兒也依舊睡客廳。
鈴蘭嫁人後就搬出去了,十四歲的喚兒成了家裡最大的孩子。耀祖九歲,招財五歲半,小妹妹進寶還沒滿一歲。
喚兒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做全家人的早飯,洗全家人的衣服,干幾乎所有的家務。耀祖是指望不上的,唯一能幫她的就是孟真。
但是孟真最近幾個月時常出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也不知跑去哪裡。喚兒問過她,她不肯說。在家的時候,孟真就幫著帶小妹妹進寶。
她似乎很喜歡進寶,會給她唱歌,逗她開心,給她做米粉糊糊拌菜泥。進寶也很喜歡孟真,有時候哭鬧不止、誰哄都沒用時,孟真一抱,她就安靜下來了,還會對著她咯咯笑。
孟真的動向,連簡梁也沒說。
簡梁也沒空去管她課餘時間的事,他的工作越來越忙,連著回父母家的次數都少了許多。
這一天,是簡梁二十五歲的生日,梁淑芬早早給他打了電話,喊他回家吃飯。簡學文已經博士畢業,回到錢塘市工作,即將進入一所大學任教,算是繼承了母親的衣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