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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金花一邊走,一邊拍一下身邊小男孩的腦袋,大嗓門地說:「你個小兔崽子為什麼這麼皮?老要和人打架?你就不能聽話點嗎?你耀祖哥就是因為打架才吃的牢飯!你是不是也想吃?你要是再不聽話我就不讓你去念書!聽到沒有?」
小男孩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蔡金花又往他後腦勺招呼了一下:「聽沒聽到?這幾天你先待在你二叔家,媽去鎮上做幾天工,過幾天來接你。」
小男孩還是不說話,蔡金花大喊:「你聾了是嗎?」
「知道了。」小男孩終於細細地出聲,語氣里滿是不耐煩。
他們已經走到近前,孟歡躲在樹後,林玉生抬頭望天,裝作沒看見。十八歲的知博卻是一直盯著蔡金花看。
蔡金花瞅了他兩眼,開口嗆人:「看什麼看?」
知博默默地轉開了視線。
他還記得他的母親。
但那身材走樣、滿頭灰發、面容衰老的中年婦女,已經不認識自己的兒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掐指又一算,周二好像完結不了,要周三……
第98章 第九十七章、人生贏家
小男孩抬頭掃了知博一眼。他個子瘦小, 剪著粗糙的短髮,皮膚黝黑, 穿著髒兮兮的短袖短褲, 就是一個普通農村小男孩的模樣。
但他有一雙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只是在看著人時, 眼神不似普通孩童那般單純清透,而是夾雜著許多複雜的情緒,其中最容易被人感知到的就是——麻木。
知博被他看得後背發涼, 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這個小男孩長得很像小時候的他。
蔡金花領著小男孩進了孟二叔家的門,關門前還回頭看了不遠處那兩個年輕男人一眼。
等門一關上,孟歡立刻從樹後鑽出來,幾個人匆匆忙忙地離開了村莊。
他們在鎮上的快捷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 更改計劃, 由林玉生一個人提著禮物去二叔家登門拜訪,孟歡帶著知博和樂樂在遠處等他。
樂樂未滿兩歲,出生在城市, 還沒機會到過鄉村,這時候在田地邊新奇地跑來跑去。知博悠閒地站在一棵大樹下, 探著腦袋看樹幹上一隻黑色蟲子快速地爬。
孟歡走到他身邊, 拍拍他的肩,他回過頭來,孟歡問:「你還記得這裡嗎?你是在這裡出生的。」
回老家過年的記憶實在太久遠了, 知博抬起雙手,猶豫了片刻手指才劃出幾個詞彙:【只記得一點點。】
孟歡輕笑:「不記得也沒關係,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知博垂下眼睛,復又抬眸,像是鼓足了勇氣問:【昨天,那是媽媽嗎?】
孟歡點點頭。
知博嘴唇微啟,像是吸了一口涼氣,手指在胸前比得飛快:【姐,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孟歡拍拍他的手臂:「等你姐夫回來,我們就走。」
一個小時後,林玉生作為「順路經過的孟喚兒家屬」光榮地完成了任務,趕到田邊與他們會合,三大一小直接離開村莊,再也沒有停留。
他把打聽到的消息一一告訴孟歡。
不知為何,孟添福把辛辛苦苦造起來的三層小樓用很便宜的價格賣給了孟二叔。換來早年孟爺爺住過的一間簡陋小平房,作為一家人回老家時的落腳點,現在,蔡金花帶著耀宗就住在那裡。
耀宗是蔡金花和孟添福的小兒子,剛滿六周歲,回老家上了戶口,開學就要在村里上小學。
耀祖很久沒有消息了,二嬸問蔡金花,她也不肯說,只說耀祖在外面打工。
孟五妹已經很多年沒回過老家了,沒人知道她的聯繫方式。蔡金花提到她就破口大罵,說她狼心狗肺,親戚們也不知道五妹做了什麼讓父母這麼生氣。
連著鈴蘭都好多年沒和父母聯繫了。二嬸聽蔡金花說,鈴蘭和丈夫帶著兩個孩子換了城市打工,後來電話再也打不通。
孟添福還在務工,但不知道在哪個城市,也不知道在做什麼。他打錢回家並不積極,蔡金花帶著小兒子,有時甚至會揭不開鍋,只能腆著臉把耀宗往親戚家送,自己去鎮上打幾天零工。
耀宗很皮,還很兇,因為家裡窮,母親又老,還不是土生土長的村里小孩,剛回來時成天被人欺負,哭哭啼啼跑回家又得不到母親的幫助,他終於開始反抗。一個才六歲的孩子,打起架來的樣子像搏命,現在也沒人管得了他,蔡金花把他送去二叔二嬸家,二嬸就負責讓他吃飽睡好,至於這長長夏天他去哪兒晃蕩,誰都懶得管。
……
孟歡聽完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現在,這沉默的氛圍又傳遞給了孟真。
她知道的情況還沒有孟歡多,不過還是力所能及地做了補充:「耀祖坐牢了,和人打架,拿著鋼管把人頭骨都打折了。判了多少年我不知道,據我推測爸爸賣房賠償,取得被害人部分諒解,那應該是六、七年左右,減減刑可能五年多就夠了,不過按照他那脾氣,減刑也是夠嗆。」
姐妹倆並肩坐在小區里健身公園的石凳上,孟真一直挽著孟歡的手臂,此時,已經把腦袋擱在她肩膀上。
「姐,我真的好想你。」
只有她們兩個人在,這是孟真最想對孟歡說的話。
孟歡伸過手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髮。
「這些年過得……怎麼說呢,碰到了很多事,也碰到了一些人。但我經常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那種感覺你可能不會有,因為你身邊有姐夫和知博。我說不清楚……就是,有好長一段時間,我越來越習慣就只有自己一個人,我並不害怕寂寞,反而有些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