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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館老闆氣得七竅生煙,恨聲道:「小女便是一生青燈古佛,也不會進你這等登徒子的門!」
趙禥冷冷哼笑一聲,「那可好了,大傢伙兒真有熱鬧可看了。」
兩相里便這樣你來我往地對峙僵持著。
何蓮嬌看得雙眼冒火,雙手死死攥成了拳,磨著牙忖道:這等敗類,老天爺怎麼還不收了去?另外,她要想什麼法子,才能救下眼前無辜的一家人?
報官、求書院還是直接讓父親出面?
似乎都不大妥當。
律法上對這類事,明擺著是偏袒維護男子,女子殺夫要死男子殺妻只流放就很能說明問題,更何況是眼前這類事,秦牧之再怎樣,為女子出頭也是難上加難;
書院那邊,她信得過先生的手段,時間上卻來不及;
讓家中出面,父親就算今日能贏,往後卻要被趙禥那老無賴纏上,被沒完沒了地穿小鞋。
越想越是生氣,胸中那團火簡直要炸開來。
正是這時候,事態有了轉機——
一名通身玄色的年輕男子走出人群,到了趙禥面前,拱手一禮,「問伯爺安。」
趙禥立時斂容起身,笑著頷首,「原來是丁掌柜,怎麼這麼巧?」
「出來閒逛,恰好遇到了這檔子事兒,便來與伯爺說道幾句。」丁十二笑容可掬,「伯爺,借一步說話?」
趙禥當即說好,隨丁十二去了清淨之處,低聲交談,所說的自然是何蓮嬌等看客想不通猜不出的,好在不消片刻,他們就直接看到了結果:
趙禥笑哈哈地給茶館老闆賠不是,說此事是一場誤會,下人弄混了地方姓名,他又沒仔細詢問,便有了這麼一出本不該發生的戲。
茶館老闆聽了只覺荒謬,但因人微言輕貧富只差,也便改了態度,笑呵呵地接受了趙禥息事寧人的提議。
隨後,趙府管事給了茶館一些表示賠償的銀錢,趙家一行人離開。
荒唐事,這樣倉促地收場,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一定有隱情,且與丁掌柜有關。何蓮嬌不敢說是明眼人,但這些蹊蹺還是看得出的,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趙禥如何會聽從那個丁掌柜的規勸。
她是如何也想不到,對外,丁十二是十二樓的老闆,而趙禥、趙子安好賭,在十二樓欠下的銀兩不在少數。
今日丁十二聽聞趙禥又要禍害兩家女子,恰好又在附近,便趕去出面,勸趙禥看在十二樓從不追債的情面上,放人一馬。
趙禥自知理虧,賭債的事他是從不放在心上,但對方真鬧起來,少不得磨煩一段日子,總歸是不長臉的事兒,那就能免則免。於是,他承諾放棄那名中意的姑娘。
丁十二那邊卻還沒完,委婉地威脅道:「既然今日高抬貴手,日後也要相安無事才好。我過來的時候,有不少夥計隨行,我管得住自己,卻管不住他們對外人提及。尤其莫大人,一向很得夥計愛戴。」
所謂莫大人,指的便是錦衣衛指揮使莫坤。
趙禥連順天府、刑部都不敢明打明地惹,何況錦衣衛,當即正色保證,趙家任何人絕不會再與茶館父女有任何瓜葛。女人嘛,多的是,他從不會鑽這種牛角尖。
丁十二笑著道辭,轉身後,笑容轉為不屑,眼中閃過寒芒。
回到十二樓,見到洛十三,他告知了趙禥那件事。
「做得好。」洛十三親手給這位弟兄斟了一杯茶,「再有這類事,還這麼做,要是女子那邊有意的話,自然另當別論,隨他們去就是了。」
丁十二笑著稱是,「我也是這麼想的。」
「再一個,這種事,就別告訴侯爺了。」洛十三道,「他每日裡都在與膈應的人打交道,說著讓他自己都膈應的話,這種雪上加霜的事,我們能免則免。」
丁十二頷首,喝了一口茶,嘆一口氣,「侯爺那種日子,只會越來越不好過。再就是你。」
洛十三一笑,「我真沒事,左不過是暗中籌謀,辛苦的自來只有侯爺。」頓一頓,也嘆氣,「這般的債,多少條命都還不起,往後怎麼著才好啊?」
是啊,多少條命都還不起,往後要怎麼著才好啊。——丁十二這樣想著。
洛十三與蔣雲初結緣之前,丁十二便與洛十三成了江湖兄弟。
起初的洛十三,是暴躁、不羈、行事沒個章法的小少年,有時全然就是活膩了去找死的心思,找到蔣雲初面前劫財,便是最好的一個例子。
沒成想,蔣小侯爺是洛十三命定的貴人一般,對他有著罕見的寬容與幫襯之心——看了好幾年,那等仁心、古道熱腸,在蔣雲初身上,真是彌足珍貴的。
人與人的緣分,妙不可言,也似天機,無法窺探,更無法說出個所以然。
但是,他也好,如今十二樓很多弟兄也好,都因這一段兄弟緣分得到了可遇不可求的益處:看似沒走正途,但真正虧良心的事,並沒做過,而且大家都明白,他們遲早會隨著這對兄弟走上坦蕩寬廣的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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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蓮嬌犯了兩日嘀咕,把所見的趙禥一事告訴了賀顏、許書窈,末了困惑地道:「那個丁掌柜,是十二樓的老闆,十二樓是個賭坊呢——亂七八糟的,我實在是雲裡霧裡的。」
許書窈也是滿心不解,「那到底是怎麼回事?丁掌柜有著俠義胸懷?」若是與趙家有過節,斷不會用那樣的路數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