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頁
就算在賭坊那種地方,他見到蔣雲初,也會打心底打怵,說不出原由。蔣雲初看到他,總像是根本沒看到——多可氣。
但是,他爹說了,這個新晉寵臣了不得,更惹不得。這樣的話,就只能巴結了。
從何處下手呢?只今日的一份賀禮,當然不夠。
趙子安對著楊素衣想了半天心事,回過神來,忽然雙眼一亮,「你與蔣夫人不是同窗麼?日後能不能走動起來?」
楊素衣瞪了他一眼,「我在書院時沒腦子,就是因為想害她,才被逐出書院的。」
「那有什麼啊,」趙子安不在意地一笑,「有句話不是叫化干戈為玉帛麼?人家壓根兒也沒往心裡去,要不然,上次也不會親自提醒你。」
「人家大度是人家的事,我得有自知之明。」趙家的兒媳婦,根本是個笑話,他怎麼就不明白這一點?
趙子安對她拱了拱手,「試試吧。媳婦兒,我求你了。」
楊素衣蹙眉,拿起手裡的團扇,照著他肩頭便是一下子,「不准那麼喊我!」她骨子裡就不是溫柔端方的做派,跟這個人來瘋相處得久了,有時候就快成潑婦了。
她不在乎。
不用在乎。
趙子安沒心沒肺地笑著,開始利誘:「你多出門走動,我多給你些零花錢。這一兩日給你張羅兩千兩,成不成?」
楊素衣若有所思,「我與蔣夫人走動起來,就等於你與蔣侯有了交情——你不會是這麼想的吧?也忒笨了。」
「不是,兩家女眷有來往就成,我可不敢往那煞星跟前兒湊——你聽說過沒?在大街上,騎馬拖著方志老長一段路,路上那些血呦……」
「閉嘴閉嘴。」楊素衣聽不來那種事,沉吟一會兒,點頭道,「你先給我體己銀子,我才試著登蔣府的門,要是吃了閉門羹,那也是情理之中,你可不能讓你爹去找皇上告狀。」
趙子安連聲說好。
說定了這件事,天色很晚了,他也可以溜去外院了。
起身走到門口,他回頭望著楊素衣,壞笑道:「媳婦兒,總獨守空房難熬不?要不然我給你找個男人?」
楊素衣一時間氣得險些沒脈,緩過來立馬站身,轉著圈兒找合手的東西,要揍他。
他已笑哈哈地出門,「雞毛撣子不就在花瓶里麼?得,你且記著,下回再找補。」
楊素衣望著晃動的門帘,不知道說什麼好。如果只是跟這個二百五這樣過日子,她也能湊合,但是上頭還有公婆,兩個長輩最關心她的肚子,總請太醫把脈不說,還總親自督促著她一碗又一碗地喝養身的湯藥。
她就算把自己喝成藥材,也不可能有喜,偏又不能跟公婆說。
能怎麼辦呢?要不就跟趙子安相處成兄弟情義,讓他放自己一馬,賞一份休書;要麼就得自己想法子,找人幫自己離開這個泥沼。
.
翎山書院,詩畫廊中,何蓮嬌一面慢吞吞地走,一面默默地抹眼淚。
顏顏出嫁了,她應該高興才對,昨日去賀府相送的時候也真的很高興,這會兒想的多了,越來越難過。
忽然間一聲男子的輕咳,驚得她一哆嗦,循聲望去,抖著聲音問:「誰?」
陸休皺著眉走到她近前,「這個時辰了,除了我與巡夜的人,還能有誰?」
「哦。」何蓮嬌望了望天色,「很晚了麼?」
陸休眉頭鎖得更緊,「不晚,我從蔣府喝喜酒回來有半個時辰了而已。」
「……」何蓮嬌不好意思地抹了抹臉,「又不是讀書的時候了,晚間我四下轉轉也無傷大雅,對不對?」
陸休毫不留情地戳穿她的窘狀:「哭鼻子而已,你有多少眼淚?住處盛不下?」
「這不是難過麼?」
「好事你哭,喪氣。」
「你才喪氣呢。」忘了是從哪一天開始,她對他的稱謂不再是「您」,換成了「你」,起初心慌氣短,生怕他計較,幸好他並不在意這些,後來就發現,稱謂的轉變讓她舒適無比,感覺與他是平等的位置了。
陸休似乎沒閒情與她聊,偏一偏頭,「走。」詩畫廊離她住處很遠,大半夜的,他又沒帶小廝,只好親自送她回去。
何蓮嬌立刻說好,走在路上,主動解釋:「我是想,顏顏出嫁之後,要是沒時間回書院怎麼辦?以前總是她照顧我,什麼都為我想到前頭,我什麼都沒幫過她。又心疼,跟我差不多大,就要和蔣侯一起支撐一個門第了,她都不知道什麼叫訴苦,萬一以後遇到難處,受了委屈……」言語因著哽咽、落淚頓住。
陸休轉頭多看了她兩眼。顏顏這個手帕交也是真沒交錯,就是忒笨。「不論是誰,過日子都會遇到難處,有人分擔就好。受委屈這一節,不大可能,把你那個缺東少西的小心眼兒放下。」
何蓮嬌破涕為笑,「你可真是的,寬慰人也不會委婉些。」
陸休不接話。
何蓮嬌找話題讓他說:「喜宴怎樣?您沒多喝酒吧?還有蔣侯,有沒有被人灌酒。」
陸休便言辭簡練地答了。
她腦筋一刻不停地轉,再找話題。
就在這樣的前提下,陸休送她回住處的一路,也算是說說笑笑。
.
晨曦初綻,紅燭的光影仍舊搖曳著。
蔣雲初擁著懷裡的人,溫溫柔柔地吻著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