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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事告一段落,很多人輕鬆了不少。
賀夫人也終於捨得離開那些刁鑽的算術題,這日上午,過來看女兒。
其時賀顏正盤膝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給母親做夏衣。
成婚後,她動針線的時候不多,雪狼瞧著新鮮,喜滋滋地坐在她身邊,不時探頭探腦地伸爪搗亂。
賀顏笑著躲閃,將那隻雪白的大爪子拍開,用帕子擦擦手,確定沒沾上小傢伙的毛,繼續穿針引線。
賀夫人沒讓下人通稟,下人知道自家夫人手邊無事,照辦了。她笑吟吟進門來,便看到了這樣溫馨有趣的一幕。
「顏顏,」她柔聲喚,「雪狼。」
「娘?」因只顧著與雪狼嬉鬧,賀顏沒留意到母親的腳步聲,望過去,綻出璀璨的笑靨,「瞧您,怎麼也不讓我去迎?」
雪狼跳下地,跑到賀夫人跟前,歡實地搖著大尾巴,仰著頭,小表情仍是喜滋滋的。
賀夫人驚喜。以前在這小傢伙跟前,從沒有這種待遇。她笑著彎身,捧住雪狼的大頭,親昵地揉著,「我們雪狼真乖。」
賀顏則有些驚訝,懷疑雪狼有靈性到了與自己、阿初心思相通的地步。眼下卻是顧不上多想這些,她放下手邊衣料針線,要下地行禮。
「老實待著,跟我還見外?」賀夫人喚上雪狼,走到女兒面前,眼含關切地打量。
「娘——」賀顏拖著長音兒喚出這一聲,跪坐著擁住母親,「娘親,想您了。」
賀夫人一愣,失笑,「瞧瞧,阿初這是把我閨女慣成了什麼樣兒?這麼大了還撒嬌。」雖是這樣說,卻展開手臂,摟住女兒。
她的顏顏,打小就懂事到了讓她心痛的地步;大一些,就算是歸陸先生和阿初管了,在她面前更懂事乖順。
撒嬌,是五歲之前的事,不,確切地說,是三四歲之前的事。
她總懷疑是女兒出生後孱弱如幼貓的緣故,也問過太醫、名醫,是否因病痛之故,影響了女兒的性情,雖然聰慧,卻少了些孩童心性。
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可她的小棉襖不夠依賴她,偶爾會有點失落。
太醫、名醫都說那是自然,還給她舉例,有些名士高官大病一場之後,都會看破紅塵,孩童再小,經歷病痛磨折,也會受到些影響。
她深以為然,從那之後再不疑心,告訴自己要知足,女兒好端端的最重要。
此刻女兒的親昵、撒嬌,在她,真是受用極了,卻少不得問一句:「沒遇到麻煩吧?怎麼幾日不見,就跟小孩兒似的了?」
「哪有,誰會讓我不好過啊。」賀顏讓自己語調如常地扯謊,「嫁人了,才知道過日子有多麻煩。那麼麻煩,您和爹爹還要撫養哥哥和我,太不容易了。前兩日事情多謝,就想到了這些。」
賀夫人釋然,心都要化了,「我的顏顏真的長大了,更貼心了。」
賀顏的下巴蹭著母親肩頭微涼的衣料,努力綻出笑容。
雪狼回到大炕上,坐到賀顏身邊,爪子腦袋並用,蹭來蹭去。
母女兩個俱是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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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幾日,廟堂之中,蔣雲初借皇帝之口,行事更為果決。
梁王已身陷囹圄,但在明面上,還在天牢——有人喬裝而成。
這一點,是王舒婷的事提醒了蔣雲初。向自己的小妻子現學現賣的感覺,好的不得了。
甄十一給梁王做了一份口供:通敵叛國,意圖弒父篡位。梁王為了好受一些,簽字畫押。
皇帝看了,惱火不已,卻沒給發落。
這在蔣雲初意料之中。他又讓甄十一做了第二份經由梁王簽字畫押的口供:端妃與方志自年少時便情投意合,梁王親口求證過,是那兩個人的親骨肉。
皇帝看了,險些氣得背過氣去,當即傳旨:褫奪梁王封號,賜三尺白綾,理由是通敵叛國,意圖弒父篡位。家醜不可外揚,總不能讓天下人都知道,九五之尊戴了很多年的綠帽子。
這結果,蔣雲初很滿意。虎毒不食子——皇帝已犯了大忌,這是引發天下人對其質疑的第一步。
而且,名義上的梁王不存在了,那具皮囊,聽憑甄十一由著性子鈍刀子磨。
梁王之事了卻,張貼告示尋找醫術精湛的道士高僧一事也有了結果。
揭榜的是羅道長。不論誰都得承認,此人不論文、武、醫術、修為,在道教各門派中都算得上乘。
秦牧之直接喚親信把人帶去見蔣雲初——那小子有時候就神神叨叨的,瘮人得緊,這事兒也必然神神叨叨的,且叮囑過他別摻和,他當然樂得自一開始就做局外人。
蔣雲初見了羅道長,看出此人有著不該有的野心。
若他有意禍國殃民,在這當口,羅道長是不二人選,現在麼,就讓這貪慕榮華意圖左右君王的人自食苦果好了。
接近皇帝,定要過索長友那一關,索長友少不得做足功夫,讓羅道長堅信自己可以掌控皇帝,左右朝局。
只是,因著病情,皇帝已是絲毫耐心也無,隔著帘子見到羅道長,直接下了死令:若三日內煉不出緩解病痛的丹藥,就滾出宮去。
羅道長冒出涔涔的汗,大著膽子請求為皇帝診脈。
本末倒置的皇帝自然允准。
診脈之後,羅道長神色驚懼交加,片刻後,卻言之鑿鑿地稱皇帝病痛並不嚴重,兩日內便可煉出緩解病情的丹藥。——皇帝服用近似逍遙散的東西已是年日久。那他直接用逍遙散就好。那東西的確是禁\'藥,但對他來說,找到也非難事,一半日就可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