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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顏不在書院的日子,陸休將她的差事分攤給李一行、羅十七等人,回覆信件的事,則讓她在家也兼顧。
一日事畢,陸休走出外書房,回往聽雪閣。
張汀蘭迎面而來,腳步輕盈,行禮道:「陸先生。」
陸休如同遇到任何一個學子一般,微一頷首,繼續向前走。
「先生留步,我有事請教。」張汀蘭趕到他近前。
陸休停下腳步,看著她,淡然問道:「何事?」
「清梧表姐可有消息?」張汀蘭眼波流轉,「我很是想念她,卻不知她下落。」
「問錯人了。」陸休淡聲道。
張汀蘭顯得很失落,低頭從袖中取出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宣紙,遞向他,「她曾給我出過一道題,我至今也解不出。她曾說,只有先生能解。」
陸休仍是負手而立,視線掃過紙張,「改日讓你的先生轉交。」
張汀蘭的手在半空僵了僵,有些尷尬地收了回去。
「多讀書,少做無謂的事。」陸休告誡之後,閒閒走開去。
張汀蘭按下羞窘,深深呼吸之後,若無其事地轉身,回往芙蓉院。
「你看你看,她那個樣子,真是氣死我啦!」躲在合抱粗的梧桐樹後偷看的何蓮嬌氣哼哼地跺著腳。
一直被她扯著手的許書窈失笑,反握了她的手,走到路上,「我們去給先生做飯吃。」
一提這件事,何蓮嬌立時眉開眼笑,點頭說好。
許書窈則想著,陸先生的行情未免太好了些,心悅他的女公子越來越多,但好像都沒用,他像是根本沒娶妻成家的心思。
可憐的蓮嬌,要這樣過多久?不,也不能這麼說,這傻姑娘根本就沒意識到自己對先生的情意。
提醒?這種事由別人點破,總歸是不美。橫豎也沒礙著誰,那就隨她去吧,總會慢慢明白自己的心思。
晚間,兩個女孩和陸休一起用飯時,話題大多與賀顏有關。
兩女孩說到賀顏以前在功課上的聰慧,陸休不以為然,很明顯,在他看那是應該的。
聽到賀顏的趣事,陸休便會莞爾而笑。他一直是聽得多,說得很少。其實,他從來不是話多的人。
何蓮嬌笑道:「先生,蔣侯惜字如金的性情,是不是被您潛移默化的?」
陸休失笑,「為什麼不說,是他把我害成了這樣?」
何蓮嬌、許書窈同時笑出聲來。
提到阿初,思及近來種種,陸休便掛念起來,用過飯,喝了幾口茶,吩咐小廝備馬,「出趟門。」
何蓮嬌忙道:「秋夜風寒,先生記得多加件衣服,路上小心。」
陸休想說她囉嗦,但又知道,一般的小姑娘不似顏顏不計較言辭上的不拘小節,就嗯了一聲。
他進到蔣府的時候,將近亥時,走進外書房,看到的那一幕,讓他目光微凝:
室內添了兩盆炭火,一隻白色小狗端端正正地坐在杌凳上,蔣雲初用薄毯給它反覆擦拭——剛給它洗過澡。
留意到恩師來了,蔣雲初道:「您坐,等會兒就得。」
陸休在三圍羅漢床上落座,猜測道:「給顏顏踅摸的?」
「不是。」蔣雲初笑著解釋了原委,「這小傢伙不同於尋常貓狗,我得一邊請教人一邊養著。」
陸休釋然一笑,「那我就不跟她提了。」
常興前來奉茶,笑道:「侯爺打一回來就在忙這事兒,又請獸醫又請有馴養經驗的人。」
陸休笑了,看著通體雪白無暇的小傢伙,「叫什麼?」
「雪狼。」蔣雲初說。
陸休猜測道:「你起的?」
「嗯。」
「叫的應?」
「不應也是這個名兒。」蔣雲初拍拍雪狼的頭。
雪狼沒反應。
陸休笑意加深了幾分,「我怎麼瞧著它不愛理你?」
「這倒是真的。」蔣雲初坐到近前的椅子上,逐一擦拭雪狼的腿和小爪子,「好像就是想來蔣府,對我真愛答不理的。」他看著雪狼,笑,「小子,你到底打的什麼鬼主意?」
陸休發現,阿初看著雪狼的眼神,一如看著打心底喜歡的孩童,笑容與目光一樣柔軟。
怪不得雪狼要跟著他回家。小動物最是敏/感,看得出誰是打心底喜歡自己。
陸休心緒變得十分舒暢。阿初的日子熱鬧一些,是他最想看到的。
雪狼一身毛七/八分干之後,蔣雲初用一把小牛角梳子給它梳毛。它便一直那樣乖巧又傲氣地坐著,叫人忍俊不禁。
忙完雪狼這些瑣碎的事,蔣雲初喚小廝撤下火盆,備酒菜——還沒顧上吃飯。
師徒二人邊吃邊談。
雪狼走到一角屬於自己的小毯子上,趴下去,漸漸睡著。酣睡時再沒了矜持,恨不得四爪朝天,很沒形象的亮出了小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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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坤戌時進宮,等到亥時,也沒能見到皇帝。
索長友抽空到殿外告訴他:「皇上不舒坦得厲害,如果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情,大人不妨明日再來。」
莫坤說好,道謝後出宮。
這時,在寢宮龍床上的皇帝,面色灰白,雙唇失色,雙眼緊閉,但是眼珠不停轉動著——在做夢。
索長友走進來,照舊服侍在一旁。那種丸藥,會讓皇帝很快減輕疼痛,起初服用會陷入少見的酣眠,沒有什麼不妥;服用次數多了,夢境不斷、產生幻覺——皇帝早已到了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