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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的真的很不值,背負這叛逆的罪名,死在自己人手裡,沒有撫恤,什麼都沒有,這樣的死亡,帶給他整個家庭的,除了奔潰似乎別的什麼都不剩了。看看邊上哭泣的婦人,在這個守節屬於常態的時代,她的未來似乎已經註定了悲哀,還有那被老人圈在懷裡,一臉無措的孩子,沒有父親的庇佑,他們的未來又會是如何的艱難,還有那些零零散散,坐在地上的親友們,有這麼一個死的不那麼名譽的親人,他們的生活是不是一樣也會遭遇波折?阿木不知道,可阿木對於動盪這個詞卻有了感悟,對於政治,對於權力傾軋有了憤恨。
可再怎麼不喜,那依然不是他能夠得到的階層,他能做的或許也只有幫著讓這個無辜死去的人稍微體面一些的走罷了。
阿木從懷裡拿出剛從系統兌換的十來個銅錢,走到隔壁,問人換了一塊不那麼新,卻還算整潔的麻布,然後走到了劉武的身邊,將這布放到那劉武妻子的手上,輕聲說到:
「給他擦洗一下蓋上吧,好歹走的體面些。對不住,我們盡力了。」
七八歲的孩子一本正經的說著這樣的話,若是放到平時,必定會引來不少的笑,不過在這會兒卻沒人在意這個,所謂唇亡齒寒,周圍的人或許不懂什麼大道理,可這種感同身受的事兒卻敏感的很,看著這一家子苦的悽慘悲戚,也正跟著心下難受,哪裡還有取笑的心思。倒是阿木這一舉動,讓他們像是被點開了什麼鍵一般,突然知道自己這一份同情該用到什麼地方了。
「那鞋子也太破了,看著不像,我這有雙新的,劉武媳婦,你給他換上吧,別到了下頭,還光著腳走路。」
「劉武家的,趁著這會兒劉武還沒走遠,趕緊帶回去,好歹讓他在家多待會兒,兄弟幾個,來搭把手,幫著劉武回家。」
「作孽哦,這一家子以後可怎麼辦,沒了劉武,這老的老小的小,日子可怎麼過,他家老二自來就身子不好,自家養家都難,往日還要劉武幫襯,這以後……劉武家的孩子可要受罪了。」
「劉武家的,不怕啊,等著過了百日,你來我店裡,我這還能空出個雜工的夥計來,到時候也能有碗飯吃。」
都說遠親不如近鄰,其他地方阿木不知道是不是這樣,可在這裡,在這一刻,他真的覺得,這話就很有道理,看看這些人,雖然他心下多少也知道,這樣的同情,這樣的幫扶或許也就是一時,等著時間長了,人家未必就會一直這麼看顧,可有和沒有總是不一樣的,有了這麼一些人這會兒的搭手,最起碼這失了壯勞力,失了頂樑柱的家庭,在最恐慌,最無助的最初階段,已經能勉強生存下去了。至於以後?人總要靠著自己活著的對吧。
望著那門板在眾人合力中被越抬越遠,阿木的心也終於收了回來,轉頭看向自己的師傅,準備繼續做自己的事兒。終究,那死的還是旁人,他的情緒付出的有限,這麼一算,呵呵,他其實也是個冷心的人呢。
沒等阿木多感慨幾下,掰扯一會兒哲人的情懷,看到他回神的明道人已經皺著眉頭開始招呼上了。
「還愣在那裡幹嘛?趕緊的過來,這邊還等著上藥呢。」
明道人的語氣里待著不耐,可眼睛卻在阿木的臉上不住的掃過,等著阿木一個寒顫回神,手忙腳亂的過來開始給人上藥,他這才偷偷的鬆了一口氣。看著他這樣,風老頭借著取藥的功夫,湊過來拍了拍明道人的肩膀,小聲的說到:
「沒事兒,那孩子是個心大的,心裡有數著呢。」
「自小在山裡長大,這還是頭一回看見……我這也是擔心他心裡落下什麼……早知道就不該帶他來,到底小了些。」
「瞎操心,就他那打獵的本事,能有多過不去?要我說,你帶來是帶對了,瞧瞧他這給人上藥的利索勁,天生就該學你這門手藝。」
說起這個,明道人也忍不住露出了幾分笑意,點了點頭,隨即又謙虛的說到:
「還成吧,看著還算是像那麼一回事兒。」
他這麼一說,立馬換了風老頭一個白眼,這謙虛的太假,更像是炫耀了,想想自家那徒弟,再看看這阿木,嘿,這資質差的也太遠了。老頭相當的不高興,忍不住鬧脾氣的輕輕踢了明道人一腳,然後該幹嘛幹嘛去了,再沒有了安慰他的心思。
阿木不知道這邊叔侄兩個的官司,被自家師傅說了一句之後,他的心神就又全轉到了周圍的傷患身上,這一會兒他難得體會了一把現代醫院醫生被排隊看病的病人圍攻的待遇,只覺得自己雙手都有些不夠用,耳朵邊也吵吵的十分心煩,腦子裡那點子傷感什麼的,立馬就跑的沒了影子,胡思亂想都沒空。
更要緊的是,因為道士和尚陸陸續續的到達的緣故,這城裡前頭因為大夫不夠,只能暗暗的自己舔犢傷口的人都知道了如今城裡多了不少大夫,各個的都開始走出家門,往周圍各處有大夫的地方集結,如此一來,明明已經忙碌的解決了不少的病患,可門口等著的人卻反而越來越多了,弄得阿木偶爾一個抬眼,看過去都有些心裡發顫,只覺得自己即將有忙死的危機。就是風老頭看著這樣也一個勁的開始發愁,忍不住走到門口,張望了幾下人數,然後忙不迭的開始招呼人去衙門告知一下。別的不說,這藥材什麼的……明顯還是需要再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