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嚶鳴笑著說:“它只是個玩意兒罷了,知道什麼瞧得上瞧不上!”
可能世上萬物,都講究個緣分。殊蘭問:“奴才見過養貓養狗的,倒沒見過養熊的,您怎麼想起養這個呢?”
“那是萬歲爺送我的,當初買來才這麼點兒大。”她拿手比了比,差不多兩尺來長光景,笑著說,“實在好玩兒得緊,大伙兒都喜歡它。”
殊蘭聽了感慨:“萬歲爺的想法許是和別人不同,奴才看見這個,嚇都快嚇死了。”
所以啊,沒個包天的膽兒,怎麼敢在萬歲爺跟前抖機靈。嚶鳴靠著床架子淡笑著,“姻緣不是兒戲,公母倆能過到一塊兒去,到底要性子相投。他不愛那些嬌花兒一樣的女人,宮裡的花兒多了,常看常膩,只有脾氣喜好都相投,才能長長久久的過日子。”
殊蘭聽她說這話,心頭一蹦一墜,又有點兒惆悵。可不是麼,宮裡好看的女人多了,哪個主兒站出來都是無可挑揀的美人。可萬歲爺不愛她們,萬歲爺喜歡皇后娘娘這樣有鋼火的,像自己這模樣,至多心裡頭艷羨,不敢有非分之想。
“娘娘說得有理,奴才瞧萬歲爺也挺喜歡那熊崽兒的。”她有意繞開了話,頓了頓復道,“聽說今兒萬歲爺祭奠薛公爺去了,一切都順遂的吧?”
嚶鳴嗯了聲,“中晌打發小富過來報了個平安,我也放心了。這會兒大約正忙於朝政呢,我乏得很,歇了一覺,沒曾想睡到這會子。”
殊蘭瞧了瞧她的臉色,說:“娘娘精神頭兒像是不佳,打發太醫請脈了嗎?”
嚶鳴搖頭,“這會兒已經好多了,不礙的。我這人就是有這宗毛病,受不得累,也擔不了驚,要是哪樣上頭欠缺了,我要睡上三天三夜才緩過勁兒來。”
殊蘭聽得發笑,“娘娘這症候倒少見。”
嚶鳴看了眼趴在南炕前的殺不得,拿手指點了點,“八成兒是和殺大爺換了個個兒,它一隻熊崽兒,到了大冬天也不鑽窩,倒是我,近來常睡不夠似的。”
殊蘭聽她一句一句說得溫煦,皇后是這樣的人,不愛甩派頭。按說天下第一尊貴的女主,犯不著那麼平易近人,倨傲也有倨傲的道理。可她並不,她和你說話的時候不會一副頤指氣使的做派,也不會拿住你不留神的一句話大做文章,只要你別和她使假招子,她就是歷古以來最好相處的皇后。
“想是天兒冷,屋裡的地龍子和炕燒得太暖和,反倒叫人成天犯困。”殊蘭道,“奴才回頭替娘娘傳話去吧,叫他們勻著點兒燒。不必總用炭,續上柴禾,拿灰焐上,把火頭壓一壓就好了。”
嚶鳴笑道:“難為您,一個公府小姐還知道那些。”
殊蘭靦腆道:“什麼公府小姐,前頭六年學了好些事兒呢。有時候想著,磨難也不全是壞的,好歹我學會了怎麼燒炕,不也是一項手藝麼。”
她這的這番見地,倒讓嚶鳴對她刮目相看了。以前覺得她軟弱可欺,沒什麼主意,今天聽了這席話,發現她也不是空心兒的。
“你能這麼想就好,要是老陷在裡頭,覺得自己是世上第一可憐人兒,那才糟心呢……”話還沒說完,外面傳來擊掌的聲響,嚶鳴哎呀一聲,“怎麼這會子來了!”
殊蘭知道是皇帝來了,皇后睡覺把跟前人都打發乾淨了,等海棠和松格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替皇后穿上了衣裳。皇后自己站在鏡前抿頭,一面忙活一面透過南窗的邊角朝外看。皇帝順著中路緩緩來了,她沒法子出門迎他,便站在暖閣的檻前沖他蹲安。
皇帝臉上神色並不好,眉頭蹙著,不像平時灑脫不羈的模樣。殿裡的都是明眼人,知道現在戳在跟前容易觸著逆鱗,便悄沒聲兒地,都退了出去。
嚶鳴上前來拉他,“怎麼了?今兒處置薛家不順利麼?”
皇帝在南炕上坐了下來,“薛家經營百餘年,根系深得很,一家倒台,牽出十家來,事兒有些棘手。”
他露出一點兒話頭,她心裡就有底了。豌豆送茶進來,她站在邊上接了,雙手捧著放到炕桌上,略沉默了下問:“想必我們齊家也牽連在內吧?”
這個幾乎不用說的,本就是必然。皇帝早在冊封皇后的時候就已經做過準備,扳倒薛家之後,總有一天會面對皇后母家的問題。彼時他覺得問題不難解決,要是有心偏袒,世上哪來不能開脫的罪責。可這回……他瞄了瞄她,覺得不大好開口。
“萬歲爺?”她惴惴道,“咱們齊家這回攤上大事兒了?”
皇帝撐著膝頭沉默了會兒才道:“朕那位岳丈,哪回乾的不是日後會攤上大事兒的勾當?朕都習慣了。”
這不是習慣不習慣的問題呀,嚶鳴有點兒著急,“是不是查抄薛家的時候,查出了我阿瑪的罪證?”
皇帝說豈止,“先前關帝廟刺殺朕的人裡頭,有你們烏梁海舊部的人。”
這話簡直像晴天霹靂,炸得她腦仁兒幾乎開花。她怔忡了半天,說:“烏梁海的人多了,難保沒有個把生了異心,被人買通的。我阿瑪這都當上國丈了,他壓根兒不必造反,您得相信他。”
納辛這個人,有名的順風倒,趨吉避凶他是行家,哪兒能幹這種丟了西瓜撿芝麻的買賣。要是按常理來說,是斷斷沒有可能,但這種事擱在政治裡頭就沒法講常理,必要有佐證自證清白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