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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主要是因為二五眼如今對他好像有了點兒好感,他的底氣就壯了。一個人一旦有底氣,心胸便會開闊些。他也不諱言,蓋上盒蓋對海銀台道:“你與皇后定過親,朕知道。”

    海銀台神色如常,淡聲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敢不從。”

    皇帝笑了笑,“單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忌憚朕心裡有這根刺,將來與皇后之間起隔閡麼?”

    一個有匠心精神的人,回話倒也嚴絲合縫,他說:“皇上是聖主明君,絕不會因此小事心生怨懟。奴才與皇后娘娘確實定過親,但也只是定親而已,請皇上明鑑。至於皇上與娘娘是否起隔閡,奴才是局外人,不敢妄下斷語。”

    是啊,沒有那麼深的感情,就不會牽一髮動全身,就可以標榜自己是局外人。不管他和嚶鳴之間有沒有過情,這樣的回答顯然是最合適的,倘或急著為皇后諸多澄清,那才是最蠢的做法,反倒惹人注目。

    皇帝已經是個勝利者,所以他心情大好,自己情路順遂,便想著是不是也慰藉一下失意人。可是轉念再想想,佟崇峻的姑娘要是指給了海家,豈不有拿人姑娘填窟窿的嫌疑嗎,那麼推恩反成了責罰,倒不好了。

    “皇祖母應允了,那孫兒就按皇祖母的意思辦。朕已經命人擬定了詔書,過會子就能給兩家頒布下去。”

    皇帝的性子風風火火,說辦也就辦了。下半晌恩旨到了門上,齊家一門聽得直發懵。

    “給厚朴賜婚?”側福晉不明所以,“他才滿十三……”

    納公爺在地心轉了兩圈,一會兒仰天一會兒俯地,最後說好,“佟崇峻家的姑娘,這宗姻親連得好!”

    厚貽繞著厚朴打轉,“二哥,您說話兒就有媳婦兒啦!怪道昨兒姐夫說要賞您,您這回不用上粘杆處當三等蝦了,直升二等侍衛,有個當皇上的姐夫真好,我看比那蓋房子的還強點兒。”

    福晉坐在圈椅里,等著丫頭往眼袋鍋子裡裝蘭花煙,抽空對側福晉說:“佟家姑娘咱們在中秋宴上見過,依著佟福晉的心思原是想進宮的,虧得宮裡體諒,指給咱們了。這回可好,咱們娘娘的地位穩了,你也好放心了。”

    側福晉雙手合什朝天拜了拜,“阿彌陀佛,我上輩子一定做了大善事,這輩子兒女都不用我操心。”

    厚朴卻憂心忡忡,往自己下半截看了看,覺得這份恩寵真是叫人難以承受。尤其那姑娘還比自己大,自己在這少奶奶面前,不得像兒子似的嗎。

    那廂的嚶鳴呢,聽說賜婚的旨意宣讀了,心裡的大石頭也落了地。是人總有小心思,以前不管呆霸王后宮有多少女人,已成了事實沒轍。以後可不同了,既招惹了她,再一股腦兒往後宮裝,她就難免會有些不高興。眼下好了,他這麼做,是在向他表明心跡吧?兩個人之間只剩薄薄一層油紙,就是這層朦朧的紙,欲破不破的時候,最是叫人心尖兒打顫。

    姑娘總要含蓄些,她等著他主動和她說那句話,可他似乎極忙,為車臣汗部的戰事,為除掉薛尚章,也為拿那些黑衣人大做文章。

    她等了好幾天,這幾天裡連一面都沒見上,她心裡就焦灼得慌。松格和她說起從董福祥那裡聽來的消息,“二爺為了瞧人家姑娘,趴在牆頂上往院兒里看,叫人家拿石子兒打下來了,腦門上腫起那麼大一個包兒,像壽星翁一樣。佟福晉嚇了一跳,原說是賊呢,掌了燈才看清是姑爺,直說鬧了大笑話……”發現她主子心不在焉,便問,“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嚶鳴渾身透著難受,又覺得三言兩語難以說清,只管搖頭。

    松格是個明眼人,“您是不是想萬歲爺了?”

    她愣了下,“全做在臉上了?叫你一眼就瞧出來了?”

    松格嗐了聲,“這個還用瞧?不是明擺著的嘛!您要是想他,上養心殿瞧他去呀,何必在這兒唉聲嘆氣的呢。”

    嚶鳴低下頭,摸了摸殺不得的腦袋,心說他又沒和我捅破窗戶紙,我上趕著去瞧人家,像什麼話!

    松格看她不表態,知道她為難,便自告奮勇道:“奴才上養心殿找小富去,和他打聽打聽萬歲爺在忙什麼。再讓他和徳管事的傳個話,讓德祿敲敲邊鼓,攛掇萬歲爺來看您。”

    嚶鳴說別,“九成是有事兒要忙,咱們別給人家裹亂。”

    好在她也不是完全閒著沒事兒可干,她的頭所殿開始迎接前來串門子的嬪妃,打頭陣的是恭妃,說大婚的日子快到了,來瞧瞧主子娘娘這頭有什麼事兒需要搭把手。

    恭妃是大阿哥生母,嚶鳴得賣她面子,搭手的地方自然是沒有的,就剩一塊兒喝果子茶,一塊兒閒話家常了。然後這個頭開完,就像皮口袋破了口子,各宮嬪妃開始絡繹地往來,加上婚期臨近,關於大婚事宜有許多需要注意的地方,所以忙起來也暈頭轉向,來不及琢磨旁的了。

    後來聽說,薛家的事兒確實鬧起來,她在深宮裡閉目塞耳,外頭已經天翻地覆了。

    薛尚章在行軍途中墜了馬,那時正是率領三旗騎兵過曠野的時候,真正萬馬奔騰,摔下來是什麼情形,可想而知。這宗事是旗下副都統辦的,一個慣會領兵的人,要使別人馬失前蹄,是件很容易的事兒。薛尚章的長子伊都立目睹了整個過程,抽刀便砍向副都統,其實從計劃開始到全面實行,表面風平浪靜,水下早已暗潮洶湧。一個副都統,在軍中混跡的時間不比薛家父子短,所以伊都立挑起的兵變不過維持了一盞茶工夫,很快便被以叛亂之名鎮壓,並就地處決了。至於那位戎馬一生,最後橫死的薛公爺,朝廷自然不能虧待。屍首裝進陰沉花板的棺材裡,派了半旗的人馬護送回京。餘下的兵力,繼續隨副都統趕赴喀爾喀,平定車臣汗部叛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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