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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邊想邊下床來,正經八百道:“什麼事兒,萬歲爺問吧。”
他顯得很為難,似乎十分不好開口,嚶鳴臉上笑著,心卻提溜到了嗓子眼兒,暗道這麼為難,必定要有一番大動作。上回崇善的閨女進來就封了貴妃,這回佟家的功勳可謂卓著,別不是要封皇貴妃吧!真要是這樣,那不是逼得人不能活了嗎,她這皇后當到這份兒上,還不如請辭得了,找潤翮搭夥一塊兒做姑子去,一了百了!
皇帝還在猶豫,她等了又等,愈發打鼓,“到底是什麼事兒呢,您不妨直說吧,我心大,您知道的。”
皇帝終於發現心大確實有好處,不會像其他姑娘那樣扭扭捏捏。於是他鼓起了勇氣,“那朕就說了。”
嚶鳴已經感覺到了一絲慘然的況味,按捺住辛酸點頭,“您說吧,我聽著呢。”
皇帝吸了口氣,“朕想知道,你的月信是什麼時候?”
嚶鳴原作好了傷心的準備,結果最後等來這麼一句,茫然過後嗔起來:“您說什麼吶?”
第84章 寒露(5)
皇帝來前其實設想過, 這個問題問出口會引發她怎樣的反應。姑娘的這種事兒最隱秘, 等閒不願意讓人知道,結果他一個爺們兒家, 上來就問她月事是什麼時候, 已經不是唐突冒犯之類的詞兒能形容的了。
皇帝很難堪, 他是沒有辦法,希望她不要誤會。不過那句嗔怨,竟聽得他心神一通蕩漾,看來龜齡集的功效到了。她現在就算沖他嘬牙花兒, 他可能也覺得他的皇后靈動有趣,且充滿難以言說的誘惑力。
她的臉很紅, 裊裊眼波收住了,落在不住絞動的手指上,支吾說:“誰讓您……問這個的?是不是老佛爺?”
所以她是真的通透, 可能有一瞬覺得他瞎胡鬧, 但很快就理清了思路。皇帝自己也有些不自在,“這事兒不能怨朕, 是你在慈寧宮誇了海口, 說朕和你怎麼怎麼了……如今皇祖母來問朕, 朕哪裡答得出來,只好親自來問你。”說著又挺起腰杆子,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模樣來, “朕堂堂一國之君, 如今竟要管你這些小事兒, 朕龍顏不悅,你看出來了嗎?”
他這麼問,她果真仔細瞅了他一眼,哪裡有什麼不悅,分明滿臉好奇。
嚶鳴雖確實害臊了片刻,但皇帝永遠能夠讓你快速緩解尷尬,因為他本人就是更大的尷尬。其實好些時候她也想好好和他說話,無奈他就是能把你氣得血不歸心。那片潮紅從臉上褪去了,嚶鳴上桌前倒了兩杯茶,分了他一杯,淡聲道:“萬歲爺看來是小事兒,在我看來卻是大事兒。宮裡有個老古話,說不受待見的皇后大婚必選在月事期間,這麼著帝後不能圓房,就像當年您和先皇后一樣。”
皇帝怔了下,他並不知道這裡頭竟還暗藏這樣的玄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不管當夜孝慧皇后方不方便,他都不可能在她那裡過夜。
“朕記得,你才進宮的時候朕曾調侃過你的名字,朕也瞧出來了,你確實是個重朋友義氣的人。”皇帝坐在圈椅里,難得像今天這樣,這麼平等嚴肅地同她說起這件事,“薛尚章是你干阿瑪,是孝慧皇后的父親,不得不承認,朕很忌憚他。朕不知道你對他印象如何,但在朕心裡,他擅權干政,就在大前日,他還當著所有軍機大臣的面公然反駁朕,朕是皇帝,絕不允許這樣的人存在於朕的朝堂上。你和薛深知是摯友,但朕希望你明白一點,既入了帝王家,一切當以江山社稷為重,無需覺得對不起先皇后。朕與先皇后沒有半分夫妻之情,朕也不可能同她圓房,因為朕不願意有一半薛尼特氏血統的孩子坐鎮我大英的江山,更不願意我的兒子成為第二個漢昭帝,他日被薛尚章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說了很多,嚶鳴靜靜聽著,聽得心平氣和。
確實沒有什麼可激動的,像盾牌的兩面,她看見的是堅實溫暖,而他看見的是冷硬陰寒。不能說誰一定錯了,臨崖而立的人,對風向的憂懼遠大於站在院子裡放風箏的人。他說無需覺得對不起先皇后,這句話多少解了她的困窘,連他也知道,深知一直是她邁不過去的坎兒。
皇帝見她低頭不語,終於覺得有些忐忑,“皇后,朕希望你是個明事理的人,別因為自己和誰有交情,就不辨是非,一味的幫腔。”
嚶鳴說自然,“各有各的立場,對錯也不由我來定。”
他略略放下心,又想起她才剛說的話,大婚當夜順不順利在她看來是大事兒,那就說明她是在乎這樁婚事的,至少不願意走先皇后的老路。
皇帝很歡喜,太嚴肅的話題並不適合他們倆,他不過是來問問信期的日子,扯出那些掃興的事兒做什麼,還算言歸正傳為好。
“那麼……皇后願意大婚當夜和朕圓房嗎?”他壯起膽兒問,“你早早告訴朕,朕也好作準備。”
這人……真是拿驢腦子形容都不為過。嚶鳴皺著眉,很不屑地瞧著他,“這種事兒要作什麼準備?老佛爺不是天天兒餵您龜齡集嗎。”
說的也是,可他就是覺得心裡不踏實,得了一句準話,便能全心期待大婚了。不過這點兒心事不足為外人道,他還在試圖周全,“朕的意思是你要報個准日子,別弄錯了,回頭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