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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對於她的安排,向來沒有什麼異議。後宮的事兒他也沒有心思參與,不過順口說了句很好,“往常家裡雞飛狗跳的,進了宮就踏踏實實的吧。皇后打發兩個精幹人伺候著,好好將養一程子,後頭的事將來再作打算。”
殊蘭站起身說是,先頭才進宮的時候,心裡確實很沒有底,也不知上頭老佛爺怎麼樣,皇后好不好處。眼下看來一切都尚好,皇帝雖多年沒見了,但也沒忘幼時情誼,她那顆七上八下的心到這會子才安定下來,誠如皇帝說的那樣,可以踏踏實實過日子了。
嚶鳴朝外招了招手,豌豆帶著兩個宮女進來蹲安,復對殊蘭道:“才剛折騰了半天,一定累壞了。你跟她們去吧,換身衣裳歇一歇,要是缺什麼短什麼,只管和她們說,叫她們申領就是了。”
殊蘭又是千恩萬謝,這才卻行退出了暖閣。
皇帝有些不明白,“這事兒皇祖母怎麼沒過問?”
嚶鳴理了理袖子說:“董福祥上門接人,因傳的是口諭,公爺福晉並不買他的帳。董福祥討了個沒臉,進來回老佛爺,老佛爺當時就不高興,瞧意思是不該插手人家的家務事。殊蘭可憐見兒的,怎麼攤上了這麼個混帳後媽。我瞧她真是性子軟,要不然祁人姑奶奶哪裡那麼好說話,早把天捅個窟窿了。”
皇帝逮住了話把兒就笑話她,“你當人人是你,在朕跟前也敢尥蹶子。老佛爺的意思朕知道,這麼師出無名地上門接人,本來就不合規矩……”
她斜著眼睛睃他,“宮裡不合規矩的事兒幹得還少麼,當初也是這麼師出無名地上我們家接人來著。”
皇帝有點兒尷尬,“那是相中了你,要讓你當皇后的,怎麼叫師出無名?天底下人都知道,你自己心裡不也知道嗎。”
嚶鳴調開了視線,沒有搭理他。
皇帝也不在意,捧著書說:“老佛爺喜歡女孩子,這回這麼不上心,倒也奇了。”
其實沒什麼不好理解的,從那樣的人家出來,難免要受父母帶累。承恩公要是正為朝廷效力,就算家裡污糟也過得去。可惜那位公爺如今稱病告假,干吃俸祿不問事,太皇太后瞧不上眼,自然也不待見殊蘭。
嚶鳴懂得裡頭緣故,還是要兩頭周全,因笑道:“她才進慈寧宮,老佛爺就問怎麼這麼瘦,想是老佛爺喜歡有肉的姑娘,像我這樣的。”
說起她那一身白肉,皇帝心底就躥邪火,他想對她干點兒什麼,但又得端著架子,忌諱大白天關門放帘子不好看相,只好下勁兒憋著。
“那個……”他糾結了一陣,分散開了注意力,“那滿的福晉違抗懿旨,老佛爺不痛快的就是這個。要說追究,到底要瞧孝慈皇后的面子,人又是朕要接進來的,所以老太太沒法子發落,心裡也攢著火。”
嚶鳴問:“那咱們是處置還是不處置呢?”
皇帝的意思自然是要處置,那位舅舅昏聵到了這種程度,也無所謂臉面不臉面了。只是臣工內宅的事兒,他也拿捏不好輕重,要照他心裡的想頭,直接賜根白綾一了百了,可嚶鳴說不妥。
“那丹朱和殊蘭都沒說親事呢,家裡出了這麼個被賜死的人,於他們都有妨礙。內宅裡頭收拾人的手段多了,她要是單只對兒女不好,公爺不說什麼,咱們也管不上。可這回她膽敢拂逆老佛爺懿旨,那可不是自個兒家裡能解決的事兒了,非逮住了這次機會,好好整治她一回不可。”
皇帝被她繞得頭暈,“別說車軲轆話,說句實在的。”
她眨巴著眼睛,一臉狡黠,“主子,承恩公福晉身上有誥命吧?”
皇帝說是,“妻憑夫貴,那滿續弦的第二年就賞了一品誥命。”
“這些銜兒在她身上,實在糟蹋了。”她端著她的果子茶,慢悠悠啜著,“一個人尊不尊貴,也是靠這些身外名兒堆砌起來的。主子下道旨意,褫奪了她的誥命以示懲處,剩下的就別管了。”
皇帝看著她,一頭霧水,半晌道:“你這種模樣,看著像個玩兒陰謀的老手。”
嚶鳴端茶的動作頓住了,知道這人又要開始捅她肺管子了。
“我要是個糊塗蟲,您還稀得我當您的皇后?”她氣呼呼說,說完了猶不解恨,“不成,您得重新評價我。”
皇帝見她齜牙,立刻換了個說法,“這宮裡人都不好應付,你要是窩囊,早被人吃了。”
嚶鳴這才滿意,嘀嘀咕咕說:“上回拿我生日打趣,我還沒原諒您呢,這回我給您表妹伸冤,您還說我玩兒陰謀。”
皇帝自知問題嚴重,從他的座兒上移過來,挨在她邊上摸了摸她的手,“朕無心之言,你聽過就忘了吧。當皇后得氣量大,明白嗎?”摸完手覺得不夠,順下去摸了摸她的腳丫子。
冬天暖閣里燒火炕,燒地龍子,雖暖和,待久了也有些發燥。所以她在沒外人的時候不愛穿襪子,盤腿而坐,腳藏在袍裾底下,一眼看上去還是端莊大方的模樣。
皇帝大婚後發現了她的這個怪癖,先頭殊蘭一走,她就在炕桌底下掏挖什麼,他過來一摸,果然把襪子脫了。
摸腳比摸手更顯親昵,皇帝臉上一本正經,手指卻在她腳背和腳踝那一截游移,“好,朕明兒就下旨,奪了她的誥命,讓她知道知道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