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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呢?”松格問,“這會兒您還怕他嗎?”
嚶鳴仔細琢磨了下,說不怕,那也不能夠,皇帝終究不像尋常人。說怕呢,有時候她也挺不管不顧的,嘴上是一套,行動又是另一套,也沒見皇帝把她怎麼樣。
或者處著,時候長了就學會互相包涵了。她還是笑了笑,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只是知道那個人終有一天要成為自己的丈夫,目下這種秋毫不犯的相處也不知能維持多久。
立秋的節氣到了,秋老虎的餘威在白天還是很有力道的。這兩天老在養心殿當值,篾席沒能好好擦洗擦洗,才剛箱子裡倒出來的東西,等天涼一些全要用的,嚶鳴便打算捧出去見見光。
松格扯起了繩子往外運了一部分,再進屋裡的時候見她主子正四處翻找,便一面收拾一面問:“您找什麼呢?”
嚶鳴失魂落魄,“我那個橄欖核怎麼不見了?不是讓你收在箱子裡的嗎,上哪兒去了?”
松格才發現剛才整理箱奩的時候確實沒看見,一時慌得六神無主,把東西抖得滿地儘是,可也還是沒找見那個核舟的蹤跡。
“怎麼辦,不見了!”松格臉上青白交錯,哭著說,“奴才確實收進箱子裡了,也上了鎖的,怎麼說沒就沒了?”
這種玩意兒原本不算什麼,但因她們自己知道來歷,難免有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第57章 立秋(5)
壽康宮裡的一株西府海棠是前朝留下的, 至今有兩百餘年了。四五月里開得薰灼鼎盛, 這會子花才謝, 花瓣脫落的地方結出了芝麻大的小果子。有時候這些稚嫩的果子長得不結實, 一陣風吹過, 會吹落下一大片。
貴太妃站在樹底下看, 兩百年的老株了, 生得足有一丈多高。頂上枝葉密密匝匝的,能給這院落遮出很大一片幽涼。
管事的太監在宮門上行禮, 深深打一千兒說:“貴主兒來了?給貴主兒請安。”
春貴妃從門上進來,看見貴太妃就笑了,上前揚起手絹蹲了個安, “姑爸今兒好興致,外頭怪熱的, 站在這裡做什麼?”
貴太妃笑了笑, “我來瞧瞧今年海棠收成怎麼樣,上年冬天護得好,又狠施了一回肥,總不能白操了這些心。”一面攜她上殿裡去, 邊走邊問,“上壽安宮請過安了?”
春貴妃道是,“太后只怕也要學老佛爺了, 如今是每月初一十五才受咱們晨昏定省, 再過兩年豈不也要叫免麼。”
貴太妃神情淡淡的, “老佛爺是真佛爺, 自打皇上親政就圖清淨受用了。太后原是老佛爺娘家侄女兒,就同咱們一樣,老佛爺的規矩她照原樣兒學,總錯不了的。”說著比手讓她坐下,宮女敬了茶,她復又打聽起貴妃內闈的事兒來,“你眼下和皇上怎麼樣?”
貴妃垂著眼,拿杯蓋兒刮杯里的茶葉,只說:“上回萬歲爺上承乾宮來了一回,賞了不少東西,後來就再沒見過。”
貴太妃皺了皺眉,“沒翻牌子麼?”
春貴妃是年輕小媳婦,自然不好意思這麼直龍通說起房事,慢慢搖著頭,臉上帶著羞怯又無奈的笑,“這會子齊家姑娘不是管著膳牌嗎,聽說幾回都叫她攪了局。上回恭妃上我那兒去,說寧妃在屋裡砸東西,景仁宮如今怕沒幾樣齊全物件了。”
貴太妃聽了牽唇一笑,“齊家姑娘要劫皇綱不成?皇上也不知是什麼想頭,把她擺在了那個位置。先頭誰不在背地裡笑話,沒曾想最後愁煞的是三宮六院的妃嬪。她今兒領了皇后份例的銀子,旨意雖沒下,上頭的意思算是明明白白了。”
春貴妃猶豫了下,“姑爸怎麼知道的?”
貴太妃哼笑了一聲,“我在宮裡苦熬了二十年,這宮裡的人事兒哪能不通呢。寧妃是內務府富家的姑娘,栽在了齊嚶鳴的手上,富榮恨她恨得牙根兒痒痒。今兒領那一千兩銀子也是他經手的,他跟前養了多少太監,各宮都有他的人,西三所和壽三宮自然也有他的耳目。我這兒有件東西……”一頭說,一頭朝善嬤嬤使眼色。善嬤嬤是身邊服侍的老人兒了,立即拍著手把人都遣了出去。
殿裡一時只剩她們姑侄,春貴妃被貴太妃唬得心驚膽戰,“什麼東西?”
貴太妃拿出一方帕子包裹的小物件來,一層層展開了手絹,才顯露出裡頭的東西,“這是富榮打發人送來的,你瞧瞧。”
春貴妃不明所以,只見那橄欖核做的小船精妙絕倫,接過來擱在掌心,笑道:“富榮倒有心,送這種小東西給主子取樂。”
誰知貴太妃搖頭,“這種手藝,全大英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是欽工處海銀台雕的東西。”
海銀台的大名貴妃聽過,起先是因他獨一無二的燙樣工藝,後來是因他和齊家二姑娘的婚事。畢竟叫皇帝截了胡,夠他名噪一時的了。
貴妃又低頭看了看,慢慢回過味兒來,“這東西究竟是哪兒得來的?”
貴太妃慢悠悠喝了口茶,“從頭所殿裡摸來的,御前的人領了銀子,富榮就派底下麻三跑了一趟。麻三是個撬門開鎖的積年,也該是那丫頭走背運,這種物件帶進宮來,早晚要闖禍的。富榮原是想找著點兒由頭好做文章,不想翻見了這個,可不是現成的話柄麼。她這會兒還沒封后,皇上眼裡不揉沙子,要是抖落出去,說她念著舊相識,你猜皇上什麼想頭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