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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歲爺想得真周到。”她笑了笑,“這麼著也好……”

    松格淒悽慘慘地目送她進宮門,簡直像在目送她押赴刑場。小富瞅了松格一眼,“你哭喪著臉幹什麼?不為你主子高興嗎?”

    松格不明白有什麼可高興的,疑惑地看著小富。小富的眼神滿含鄙夷,“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跟前沒人好辦事兒,萬一萬歲爺把你主子幸了呢?”

    “啊?”松格還是一臉茫然。

    小富嘿了聲,“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幸了,就是臨幸,翻牌子,知道不知道?”

    松格感覺手背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麼不對付,還能‘幸’?”

    小富得意地揚了揚眉,“那可不一定。”

    所以主子的名聲,有時候就是被這類奴才帶累壞的。這是什麼地方?皇帝現在又是什麼心情?無論如何都扯不到那個“幸”字上頭去。

    行宮的正殿規制是放大的養心殿格局,正殿中央設寶座,兩頭有暖閣。嚶鳴進來的時候果然四下無人,偌大的殿宇里只有皇帝一個,他正坐在他的髹金龍椅上批閱奏疏,也不知聽沒聽見她的腳步聲,反正看樣子十分不拿她放在眼裡。

    沒人通傳,又擔心不合時宜的當口說話會招來橫禍,於是她就靜站著,打算等皇帝把手上這封批完,再開口向他請安問吉祥。等待的這段時候,嚶鳴的腦子一刻也沒閒著,那位主子爺從來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她也有些擔心,不知鬧到後頭又會出什麼岔子。

    反正從來都是不歡而散,也沒什麼,嚶鳴對任何人都沒有太強烈的愛憎,唯獨這位,可能是從小到大見過的最討厭的人了。可是命運偏要捉弄她,把她送進宮,又結交了他。外頭行走的爺們兒隨便哪個都比他強,倘或真要她填了深知的缺,她就覺得這輩子肯定完了。

    很嫌棄地打量一眼,皇帝低著頭,案上燭火照亮他的鬢髮和長眉,即便離了八丈遠,不用看臉也知道這人沒朋友。她輕輕嘆了口氣,討厭又不得不天天面對,今兒對著鏡子梳妝的時候發現自己瘦了,這歲月可真太難熬了。

    座上的人終於停了筆,慢悠悠把筆擱在山水筆架上,又慢悠悠闔上了摺子。然後視線投過來,平穩地,甚至有些死寂地,就那麼看著她。

    嚶鳴沒想去分析他表情里的含義,向上蹲了個安道:“奴才漏夜叩見萬歲爺,請萬歲爺恕罪。”

    皇帝還是那樣的表情,順手拿起下一封摺子,淡聲道:“有什麼話就說吧。”

    嚶鳴也沒打算兜圈子,她掖著手說:“萬歲爺,奴才丟了東西,身上和包袱里全翻遍了也沒找見。”

    皇帝皺了皺眉,“你丟了東西,是你自己的事兒,上朕這兒說什麼?”

    她的嗓音帶了點悽惶,囁嚅道:“那東西太要緊了,否則奴才也不能這麼晚驚動萬歲爺……萬歲爺,奴才把老佛爺借給奴才的那方印弄丟了,就是那方萬國威寧……”

    她泫然欲泣,平時滿臉的笑模樣,現在倒是不見了,原來她也有害怕的時候。皇帝心裡冷冷哼笑,可既然知道害怕,為什麼做出來的事兒又那麼不知死活呢?

    “那是英宗皇帝留給太皇太后的,你把那方印弄丟了,等著太皇太后拿你開刀問斬吧,朕不管。”

    他冷眉冷眼,心情實在很不佳,重新翻開了手上的摺子,也不再看她了。

    “可是……”她在底下嘀咕,“萬歲爺不是應當知道這方印的下落嗎……”

    皇帝啪地一聲闔上了摺子,“朕怎麼能知道!”

    嚶鳴說:“奴才和松格都被人下了藥,昨兒夜裡睡死過去了,醒來才發現印沒了……萬歲爺,扈從人員都是御前的太監和侍衛,這些人哪兒敢這麼幹……”

    她話沒說完就引得皇帝大怒,“你的意思是朕乾的?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是朕乾的?捉賊還捉贓呢,你倒好,張口就來?”

    嚶鳴縮了縮脖子,雖不是頭一回頂嘴,但面對皇帝還是讓她感覺到不小的壓力。她只好跪下了,磕了個頭說:“萬歲爺別誤會奴才的意思,奴才是覺得這印太要緊了,萬一真的沒了,那奴才就是死一百回也不能贖罪。求萬歲爺開恩,倘或萬歲爺知道這方印在哪兒就還給奴才吧。奴才一家老小的命全在這方印上頭了,求萬歲爺成全。”

    皇帝的手擱在御案上,袖袋裡的印章邊角硌著胳膊,略有些疼。

    原本他不過是想給她點教訓,然後看她哭一鼻子罷了,沒有想過當真為難她。畢竟女孩兒膽小,他怕一不小心把她嚇死了,太皇太后跟前交代不過去。本以為她丟了印,應當六神無主哭天搶地的,誰知她竟一點也不著急,白天吃喝不誤,黃昏還去私會了一下男人,可見她多不把太皇太后放在眼裡,多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眼裡。

    既然這樣也好,她想死就成全了她吧。皇帝涼聲道:“這事同朕不相干,你該殺頭還是該凌遲,你自己受著。”抬手指了指殿門,“出去,朕不想看見你。”

    嚶鳴直起身來,有點執拗地偏著頭,“奴才不走。”

    皇帝愈發拱火了,“怎麼?你敢抗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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