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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件事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了太皇太后手裡。嚶鳴的推算半點也沒有錯,貴妃會找敏貴太妃,敏貴太妃找太后,太后找太皇太后。一連串的轉移推諉後,那個始作俑者自然會被供出來。其實她也沒有當真要把貴妃怎麼樣的心思,畢竟自己還沒登上後位,這就把受了晉封的貴妃拉下來,於自己的名聲也無益。
太皇太后聽她道清原委後,問她打算怎麼處置,她只是笑了笑,“貴主兒年輕,想是受了調唆,老佛爺別怪罪她。”
太皇太后冷笑了聲,“耳根子軟,又有攀高的心,做下這樣的蠢事,你還替她求情?”
嚶鳴道:“正因她心思不深,奴才才覺得她人不壞。倘或她親自找了皇上,說是底下奴才拾著交給她的,由她出面督辦,到時候皇上豈不礙於面子,這件事便越鬧越大了?”她抿唇兒微赧,復低頭輕聲細語說,“奴才不願意得個厲害名兒,老佛爺是知道奴才的,奴才不愛搶陽鬥勝,進宮來只願好好伺候您和太后,還有萬歲爺就成了。各宮小主兒都有自己的地方,見了和和氣氣的,不見各自安生,豈不好麼。眼下事兒非尋到我頭上,奴才實在是……”
太皇太后抬了抬手道:“你不說我也明白。皇帝的意思呢?”
“萬歲爺的意思是請老佛爺做主。”她還是一貫溫吞和煦的模樣,低低道,“奴才只求老佛爺,別傷了貴主兒的體面才好。”‘
太皇太后可還有什麼說的,嚶鳴的賢名兒在她這裡算是掙足了。這件事既然皇帝也有參與,說明嚶鳴和皇帝之間是沒有任何嫌隙的,她也不會去過問其他,只要一心等著那些沒眼色的來就是了。
果然不久外頭殿門上有小太監通稟,說太后並貴太妃、貴主兒來了,嚶鳴為免見面尷尬,閃身避到屏風後頭去了。
貴妃是來認罪的,在太皇太后跟前跪下,哭得梨花帶雨。太皇太后凝眉看著,什麼都沒說,只問:“那個物件你是打哪兒得來的?好好的貴妃,難不成還授意底下人開箱撬鎖不成?”
春貴妃愈發慌了,忙說沒有,慘然看了貴太妃一眼。貴太妃無奈,只得跟著一道跪下,磕了個頭道:“回老佛爺話,是內務府富榮打發人給我送來的,說是齊二姑娘和海家哥兒的私物。我原是不信的,嚶姑娘我也瞧在眼裡,那麼穩妥的人兒,怎麼能把這種東西帶進宮來!我因不管這些,就把那個核舟交給了貴妃,她是皇上宮裡人,拿不準的事兒呈稟主子就是了。可貴妃偏又不敢和皇上提,怕皇上誤會她不容人,聽了跟前宮女的昏話,這麼拐著彎兒的給主子提點,反倒壞了事。”
太皇太后哦了聲,“我打量是誰,原來是富榮,怪道呢!他閨女犯了宮規叫皇帝下了三個月的牌子,就把氣兒撒到嚶鳴身上,想著法兒的害人。你呢,”她蹙眉看著貴太妃,語氣里很有責怪的味道,“你是宮裡老人兒了,打先帝時起就在這後宮過日子,二十年了,不知道宮裡沒的還說成有的呢,你不開解著貴妃,倒引她往那上頭想?富榮給你送這個,你拿不定主意就該來回我,你偏把東西給了貴妃,恐怕裡頭也不乏你的私心。”
敏貴太妃被太皇太后說得面紅耳赤,諾諾道:“是奴才想得不周全,我原是怕事兒未經核實,送到老佛爺跟前叫您堵心。二則我也忌諱人說嘴,自己的侄女當了貴妃,還妄想往上頭爬,給齊家二姑娘使絆子。”
太皇太后哼了聲,“難為你,這麼著竟是為了避嫌。天底下會核雕的就只有海家哥兒不成?那個東西上頭刻了海銀台的名字?什麼緣故你們見了這個立時就想起她先前定過的親來,你們自己心裡知道罷了。如今你們沒溜兒,我卻不能不周全,挼藍才晉封的,事兒鬧起來不好看相,你主子敲打你也是因這個道理。這回的事兒不要聲張了,到底臉面要緊,回去好好閉門思過吧,原本後宮獨一份兒的尊榮,自己偏不惜福,鬧得現在這樣,何苦來!”
給人教訓不需要疾言厲色,不輕不重的幾句話,就足夠叫那些體面人生不如死了。貴妃哭得可憐,嗚嗚地,弄得太皇太后腦仁兒發脹。太皇太后說:“成啦,記住這個教訓就是了。”不耐煩看見她們,揮了揮手打發她們跪安了。
至於那個富榮,自然要狠狠懲處才好。明知道宮裡的意思,皇帝連皇后的份例都撥給了嚶鳴,他還敢使人伸手從她箱子裡掏東西,可見這人的膽兒有多大!他閨女仗著他在宮裡橫行無忌,到底也不是平白的,有了混帳爹才有混帳閨女。內務府總管一職歷來由宗室接任,富榮本也是宗室子弟,這會子好了,太皇太后傳見了雲貝勒和四額駙,命他們共理內務府事宜,富榮交了差事,就回去等處分吧。
照太皇太后的話說,一個內務大臣值什麼,誰還當不得,壞了規矩說開革就開革,不過暫且因立後的詔書還沒下,白便宜他兩日罷了。至於寧妃的牌子,下令扔到火里燒了,自此再沒這個人。這是在向嚶鳴顯示極大的誠意,後宮之中有人膽敢冒犯皇后,大抵就是這樣下場。為她肅清道路後,她就能踏踏實實接受皇后冊寶了。
內大臣把草擬的詔書送到乾清宮,恭恭敬敬向上呈敬,“臣等奉太皇太后懿旨,擬定皇后冊書,恭請皇上御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