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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賭氣,攬過來扒了兩口,“昨兒不也吃了嗎,反倒越吃越上火。”
皇帝拿起一本書慢慢翻閱,邊翻邊道:“你心浮氣躁,加上今兒見家裡人樂壞了,所以就上火了,有什麼想不明白的。”
嚶鳴嘖了聲,“您能不能別捅我肺管子?真是字字誅心,把我氣死了對您有什麼好處!”
皇帝被她堵得打噎,再一想確實把她氣死了不好,只得忍下這口氣,氣哼哼舉著書轉向另一邊,不再和她說話了。
可嚶鳴還是覺得渾身難受,四外都冒著熱氣。那種感覺怪異得很,心底里攢著一捧火,隨時能把人燒得灰飛煙滅似的。這龜苓膏很清涼,吃下去能短暫壓制那團火,但涼氣兒一過,反倒愈發燒心起來。她覺得不成了,到養心殿來現眼不是方兒,還是早早回頭所殿去,興許歇一會兒就好了。
“萬歲爺,我先告退了。”她站起身說,今兒狀態不佳,龜苓膏也只吃了半盞。
皇帝聽她說要回去,心裡不大願意,才來的怎麼就要走呢!可是再瞧她,相較之前更是艷若桃李。他心裡急跳起來,以前他只知人分男女,卻從來不知道女人的顏色也分三六九等。她是掩在冰雪下的硃砂,一但表面的冰雪消融,就是皚皚大地上最驚艷的紅。那種紅是勾魂的,勾得他心慌意亂,欲罷不能。他想留下她,但又不知怎麼開口才好,她挪步,他只有茫然跟在她身後。
嚶鳴邁過門檻,奇怪鼻子裡頭癢梭梭的,有什麼流下來了。一低頭,滴答一聲打落在金磚地上,仔細一看竟是血。她驚詫不已,外頭站班的德祿看見了,喲了聲說:“娘娘這是怎麼了,上火上大發啦!”
皇后娘娘流鼻血了,這可了不得,殿裡一時亂起來,皇帝這會兒可顧不上面子裡子了,抱起她就往又日新跑,匆匆吩咐:“快找周興祖來!”
嚶鳴頭昏腦漲,仰著腦袋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腔子裡要著火,燥熱得想扒衣裳,想跳進冷水裡醒神兒。
“我不成了……”她蚊吶似的說,“我見血了……”
皇帝說不要緊的,“你們不是每個月都見血嗎,還不是平平安安活到這麼大。”
嚶鳴在上氣不接下氣的時候忽然想明白一件事兒,皇帝這種不會聊天的毛病隨了太后,理政處置國家大事的手段則是隨了太皇太后。所以孩子誰帶的像誰,這句話真的很有道理,等將來她有了孩子得自己帶才好。所幸皇后是不必像嬪妃那樣易子而養的,恭妃的大阿哥託付了病歪歪的順妃,於是孩子也像順妃似的,總是一股積弱之氣。
不過這會子就先不操心孩子了,她拿帕子堵著鼻子,皇帝把她放在又日新的龍床上,她勉強睜開眼睛瞧了瞧,覺得大大不合規矩,“我該上體順堂……”
皇帝見她掙扎,蹙眉呵斥:“躺著別動!”一面回身朝明間喊,“太醫來了沒有?”
周興祖從外面飛奔過來,到了皇帝面前草草打個千兒,就上裡頭來把脈。可這脈象很奇怪,周興祖臉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皇后娘娘,您這兩日進過些什麼?”
邊上海棠說:“周太醫,我們主子的膳食一應都是再三檢點了才上的,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近來蓮藕和菱角正新鮮,這兩樣或用得多了些。”
周興祖搖頭,“時蔬只要不過量,沒有什麼妨礙的。”說罷對皇后笑了笑,“那么小食呢?娘娘這兩天進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沒有?”
嚶鳴想起來了,“萬歲爺的龜苓膏,都叫我吃了。”
周興祖臉上立刻五彩斑斕起來,“噢,是這麼的……臣明白是什麼緣由了,娘娘回頭進些涼茶就成,不是什麼病,今兒過了一夜,到明兒保准好了。”
所以這回連方子都不用開,從又日新退了出來。出來正對上皇帝疑惑的目光,周興祖舔了舔唇,呵著腰訕訕道:“皇上,關於娘娘的病症……那個……臣有本要奏。”
第77章 秋分(4)
皇帝被他的凝重語氣嚇著了, 一時怔忡地望著周興祖。
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了吧!他勉強按捺心頭的忐忑,轉身往西梢間去, 相隔夠遠了,料定她聽不見,方低聲道:“你說實情, 皇后究竟得了什麼病症?”
周興祖有點為難, 這件事到最後弄成這樣,真叫人始料未及。前頭太皇太后傳他,說要給萬歲爺調配龜齡集,對於一個即將大婚的祁人漢子來說,用些進補的藥本沒什麼, 甚至是應當的。他作為皇帝的專屬御醫, 自然當仁不讓。那個妙方兒他斟酌了再三, 針對萬歲爺的身底兒進行了改良, 絕對是極佳的進補方案。進萬歲爺嘴裡的東西, 他也是捏著心地把握好度,既不能讓龜苓膏沖了龜齡集的血氣, 又不能讓龜齡集過量,以免對聖躬不利。好不容易研製成功了,與壽膳房的人通力合作才敢往御前送,結果方子精準, 架不住皇后娘娘替萬歲爺吃了。這一吃可了不得, 那是爺們兒補身子凝精固氣的藥, 進了女人的肚子, 雖沒有大礙,但相對於萬歲爺循序漸進的量,卻能在皇后身上產生一觸即發的奇效。
如今可怎麼好呢,萬歲爺向來忌諱用那種東西,皇后娘娘發作了,萬歲爺必定要問病因,他又不敢欺君罔上,只好把太皇太后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