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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腿上的人兩把,“皇后,起來看煙花。”
他的皇后忙著睡大頭覺,根本沒空理會他,這個萬壽節,真是過得刺激又淒涼啊!
當然太皇太后沒有完全忘記他們,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還是打發德祿來接他們了,畢竟湖上濕氣大,萬一受了寒就不好了。
德祿行事可說非常縝密了,這種情況下直愣愣衝上船是不要腦袋的行為,他讓撐船的撲騰出大動靜來,把水面拍打得嘩嘩作響,磨蹭了很久才慢慢把船靠過去,壓著嗓子喊:“萬歲爺……萬歲爺……奴才來接您和娘娘啦。”
皇帝心裡憋著氣,沒有應他,德祿又喚了兩聲,還是不見裡頭有動靜,倒慌起來。忙跳上船來看,打眼見萬歲爺呆呆坐著,嚶姑娘枕著他的大腿正睡得香甜,這和設想的不太一樣啊,德祿瞧瞧邊上側倒的酒壺,遲疑著問:“主子,娘娘又喝醉了?”
皇帝低下頭,照例推了她兩下,“小青,咱們可以上岸了。”
她咕噥兩句,環住了他的腰。
德祿見狀也不言聲了,接過篙子,把船撐到了太朴軒。萬歲爺真是天生神力,也不知哪裡那麼好的技巧,沒有假他人之手,親自把嚶姑娘抱進了園子裡。太皇太后她們在前頭等著,萬歲爺為了不叫姑娘的醜樣子落了人眼,損了將來的威儀,從牆根兒下繞到後邊,安頓好了姑娘才上前頭來見老佛爺。
“才剛撐船的太監落水了,嚶鳴受了驚嚇,這會子休息下了。”皇帝仍是滿身清華氣象,因為跟前嬪妃眾多,必須找個適當的藉口,顧全大家的顏面。
太皇太后哦了聲,“園裡的太監疏於管教,竟出了這樣的岔子,怪道咱們等了那麼久,也不見你們上船來。”一面說,一面上下打量他,最後把視線停留在他身前的褶皺上。
這種摺痕可不是等閒能夠形成的,瞧瞧,石青的緞子都快折成扇面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囫圇一笑,心知肚明。
那些小主兒們呢,自然都不是傻子,這還有什麼可說的,兩個人在湖上飄了近兩個時辰,多少事兒做不得!不過大家心裡明白就完了,誰還能計較不成?
恭妃說:“老佛爺,眼下萬歲爺和嚶姑娘都回來了,您也可放心了。前頭觀瀾榭上台子都搭起來了,今年專把收了山的老伶工請出來,叫他們伺候老佛爺、太后,並主子一段。萬歲爺先頭沒進膳,這會子就叫人預備起來,沒的空心兒時候長了,傷了脾胃。”
恭妃是嬪妃裡頭資歷最老的,當初和孝慧皇后前後腳進宮,後來又有了大阿哥,要是沒有春貴妃,她在後宮裡頭當排首位。老人兒辦事就是妥當,太皇太后笑著道好,“今兒是萬壽節,出了小意外,好在有驚無險。可惜了嚶丫頭,沒法子和咱們一塊兒去……打發人好好伺候著,送了熱熱的膳食進去,仔細別叫她受了寒。”
在老太太的心思里,姑娘頭一回,該當好好歇著,養養身子才好。於是又特特兒囑咐了松格伺候的事項,尤不放心,把大蛾子也一併留下了,才和太后他們慢悠悠出了太朴軒,往觀瀾榭去了。
帝王家的戲台子,自然搭得又大又精緻,台上鮮花妝點,雲門盡開,優伶在雲層里盪氣迴腸地唱著:“凝眸,一片清秋,望不見寒雲遠樹峨媚秀”。唱到“楚天過雨,正波澄木落,秋容光淨,誰駕冰輪”的時候,台下主兒們命太監宮女往台上扔錢,那一陣陣的錢雨,把伶人腳下都鋪滿了。
太皇太后也叫好,喜興地撫掌說:“這幾個伶工嗓子在家,唱得很好。”
皇帝頷首,他對戲文並不十分感興趣,寥寥用了膳,便有些心不在焉起來。
這時候大阿哥和兩位公主來了,跪在底下向上磕頭,祝皇父萬壽無疆。皇帝這才浮起一點笑意,雖對這些孩子不甚親,但知道他們的血脈源自於他,那份骨子裡的親情是割不斷的。
阿哥和公主年紀都還小,需奶媽子抱著,皇帝傳他們到跟前來,逐個摸了摸小臉。帝王家講究抱孫不抱兒,再喜歡也不能放在膝頭子上,這樣摸摸臉頰,已經是最大的親近了。
恭妃原還擔心自己的兒子不招待見,大阿哥來時她心裡就七上八下。如今見主子溫和,她登時喜出了兩眼淚花,慫恿著孩子說:“大阿哥,叫阿瑪,叫阿瑪呀!”
可是大阿哥才剛開始學語,這孩子什麼都比別人晚些個,兩位公主能說完整的一段話時,他還在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
恭妃很尷尬,小心翼翼覷了覷皇帝的面色,皇帝倒如常,“貴人語遲,別難為孩子了。”
太后見著孫輩的很高興,招孩子來賞糕餅吃,這時妃嬪們開始向皇帝敬獻壽禮,各式各樣或精美或昂貴的物件,開雜貨鋪似的擺滿了面前的長桌。
皇帝神思游移,想起那個喝醉的人,好像並未對他的生日有任何表示。自己昨兒倒送了她兩隻鐲子,這麼一想,過生日的倒像是她,不是自己。
太皇太后瞧了皇帝一眼,料他這會子在牽掛嚶鳴吧,便道:“今兒是你的喜日子,咱們也沾了你的光,聽曲兒取樂,怕要熱鬧到半夜去。我知道你不愛這種場合,倘或坐不住,只管忙你的事兒去,咱們人多,你不必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