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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能求證,他是帝王,格局應當大一點兒,怎麼能糾結於皇后曾經小打小鬧的一小段舊情呢。皇帝的神思有些恍惚,等邁進了內右門,門裡的燈火填滿他的眼睛,他才理清了思緒,隨口應了聲很好,“你阿瑪近來倒是比先前進益了不少,父親立了好榜樣,閨女也該不辱沒門楣才好。”說著頓下來,裝作無意地說,“時候不早了,過門禁要遞牌子,今兒就留在體順堂吧。”
嚶鳴仰臉一笑,“主子可真怪,奴才才受的罰,您這會兒氣就消了,還賞奴才住體順堂?”
皇帝聽她哪壺不開提哪壺,立刻板起了臉,“你不挨罰就渾身難受是嗎?天下還有你這號人?別以為剛才你耍的小聰明朕不生氣,朕是看在你阿瑪的份上賞你臉,你還囉嗦?”
嚶鳴縮了縮脖子說是,“奴才得了便宜還賣乖,請主子恕罪。”
皇帝萬分厭惡地乜了她一眼,“宮裡過日子得有眼色,別以為在太皇太后和太后跟前會邀寵就夠了,這江山是朕的,整座紫禁城也是朕的,惹惱了朕沒你好果子吃,聽明白了嗎?”
就算他不重申,她也懂得這個道理,天字第一號呆霸王嘛,自然得小心奉承著。
“那今兒還要奴才上夜嗎?”差事得問清了,否則逮住小辮子又是一通埋怨。
皇帝把視線調到了天上,清高且傲慢地說不用,“你當差不行,實在叫朕瞧不上眼。睡你的大頭覺去吧,管住自己的嗓子,別亂叫喚就成了。”
這叫什麼話!嚶鳴不大受用,她又不是走騾,怎麼就亂叫喚了!可萬歲爺說你當差差了行市,那是上頭挑剔你的手腳,沒什麼好爭辯的,不成就是不成。她諾諾答應了,“那奴才回頭收拾收拾就睡了,有什麼事兒你喊一聲……”
“朕不會喊的,你當朕是你?”皇帝截斷她的話,哼了一聲,闊步邁進了養心門。
皇帝回來,御前的人又井然忙碌起來。德祿很有眼色,萬歲爺難得和姑娘在夜色下說話,他不能杵在中間討人嫌。因此早早兒回殿裡把一切都預備妥當了,萬歲爺的小食,另照原樣給嚶姑娘也備了一份,沒的姑娘又搶主子的點心,因那兩口吃的打起來不上算。
小富挨在門口問三慶,“這事兒就這麼過去了?”
三慶說:“要不怎麼的?你還指望像上回頂硯台似的,把姑娘弄個大花臉?昨兒夜裡你是沒瞧見,一隻蝲蝲蛄就嚇得那樣,今兒要是招了一群,不得活活嚇昏死過去麼!咱們主子爺如今體人意兒著呢,哪兒能真讓姑娘受那些委屈。”
小富嘿了聲,“這麼說該成事兒了?”
三慶含糊地笑了笑,“不好說,我瞧姑娘這頭還沒動靜呢。這人真妙,她就是不開竅,別說主子著急,連我也跟著著急了。”
“你急個棒槌!”小富笑嘻嘻道,“留神別說禿嚕了嘴,那可是主子娘娘。你說人不開竅,回頭主子給你天靈蓋兒鑿個洞,你就知道馬王爺幾隻眼了。”
三慶啐了他一口,正想和他鬧,看見裡頭嚶姑娘酒足飯飽出來了。他忙上前去,適當對她先頭挨罰的情況表示了一下關心,然後告訴她:“松格姑娘回頭所了,宮門下鑰後她不能留在養心殿。姑娘這會子怎麼安排?是打發人送您回西三所,還是留下上夜?”
嚶鳴笑了笑道:“萬歲爺讓我留下,沒叫上夜。可我琢磨著不當差事,留下豈不吃乾飯麼,要不給我個氈墊子,我睡在後殿明間裡,還給主子上夜。”
三慶說那哪兒成呢,“既然主子沒叫上夜,您踏踏實實睡個囫圇覺可不好麼?沒事兒,今兒小富回來了,御前不短人伺候。我這就派人給您的體順堂送熱水過去,再指派兩個丫頭伺候您洗漱。”
嚶鳴忙說不能夠,“怎麼能讓御前的人伺候我呢。”
三慶的眼梢都笑出了褶子,鬼五神六地說:“該您受著的,誰能伺候您是她的福氣,懂事兒的都搶著呢!”邊說邊招底下聽差的,“快著點兒,點兩個精幹伶俐的宮女派給姑娘使。那誰……豌豆,還有海棠。”
兩個宮女很快上前來蹲安行禮,既能挑到御前來的,必定都是聰明人兒。她們送嚶鳴上後邊體順堂去,一面笑道:“姑娘來養心殿好幾天了,咱們只能遠遠兒瞧著姑娘,沒曾想今兒這麼大的造化,能伺候姑娘一遭兒。”
嚶鳴聽了只是一笑,“姑姑們本來是當上差的,倒叫你們來支應我,我怪不好意思的。”
海棠笑道:“姑娘快別這麼說,伺候姑娘也是當上差。姑娘只管自自在在的,有什麼吩咐,叫奴才們一聲就是了。”
嚶鳴自打進宮就和松格相依為命,洗漱什麼的早不像先前在家裡時那麼適意了,自己的事兒還是得自己操心。這些御前的宮女是伺候皇帝的,一個個手皮子作養得嫩豆腐一樣,從身上划過去,綿軟溫厚,果真和宮外的使喚丫頭大不一樣。
嚶鳴心裡還記掛著皇帝,不因為旁的,主子沒上床高臥,自己倒先受用起來了很不像話。便朝門上張望著,喃喃問:“萬歲爺這會子幹什麼呢?”
豌豆說:“料著司浴的也在伺候沐浴吧,姑娘要是不放心,回頭出去瞧瞧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