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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些,謝蕊去拉院子門:「我就說這些,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希望你可以改變和人交流的方式。」
女孩走遠了,院子空了。
香樟樹孤零零陪著他。
院子裡的少年,眸光先是黯淡下去,可隨著謝蕊背影消失,那雙眸子裡的光卻越來越亮。
朋友麼。
院子的門被風吹得重新闔上。
謝蕊來時,他還濕著的頭髮,被涼風吹得半幹了。
唐澤蒼白的臉頰,浮現出一種不正常的潮紅,他捂著刺痛的胃,身形有點踉蹌。
但很快,他又重新站穩。
涼水沖頭麻木了他腦中的疼痛,可隨之而來,這幅身體的腸胃卻越來越差。
但,胃痛總比頭痛要好。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
*
金凌趕到院子裡時,看到門外堆著的東西,愣了一下。
這裡有人來過?
他出國的這半年,發生什麼了?
唐澤的性格,說一句古怪並不為過,金凌身為他的私人醫生,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幅三好學生的殼子下,是什麼樣子的人。
自從唐澤的姐姐失蹤以後,這個院子就再也沒有接待過別人。
「又不鎖門。」他看了看門外,實在沒人經過。
他幫唐澤把外面的衣服袋子,全部搬到了院子裡。
進客廳前,順手鎖上了院子的大門。
「上次發你郵箱的心理測試,為什麼不做了給我傳過來?」
金凌一邊打開箱子,往外拿藥,一邊問唐澤。
少年手裡捧著本書在看,半晌,冷冷道:「你當我幾歲?三歲?」
這種測試,如果他想,完全可以做個滿分出來。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當然也知道每一道題在正常人眼裡的「標準答案」是什麼樣子。
就算內心不想選那些選項,他也能偽裝。
而把自己的病態,毫無遮掩的顯露給另一個人,被當做瘋子一樣治療,他並不見得有多樂意。
所以這件事情,本來就沒意思。
金凌聳了聳肩,明白少年是什麼意思。
他拿出一堆檢測儀器,開始檢測對方的身體情況。
少年並不配合。
他合上手裡的書,冷冷看他:「死不了,不用檢查。」
唐澤面孔蒼白,嘴唇血色極淡,可他的眸子卻很黑很亮。
兩種顏色形成對比,讓他整個人的氣質更加冰冷寡淡。
金凌和他對視了一會兒,抬手投降:「好好好,這次不檢查了。反正你也沒什麼絕症,胃病什麼的也是自己造出來的。我拿了你姐姐當年給的錢,我也只做分內事。」
「你最近還頭疼嗎,有沒有想起什麼?」金凌試探地問。
唐澤冷冷看他:「我需要想起什麼?」
金凌古怪道:「比如說,以前的什麼事情,關於你姐姐……」
唐澤用冷冰冰的視線盯住他,眼神沒有絲毫波動。
見問不出什麼,金凌別開頭住了嘴:「當我沒問。」
「這個藥我放在這裡,如果頭疼記得吃,這藥沒什麼副作用。」
「有些事情…」他放下藥瓶,站在客廳門口低聲道,「她不希望你記住,是為了你好。你知道我一貫只接手那些需要干預心理症狀的患者。我並不能強制的要求你做什麼,只是拿人錢財受人之託,我只在我的職業基礎之上做事情。」
「我在國內已經有了據點,研究所那邊也都弄得差不多了。下次我會帶人來接你去現場做現場模擬的心理診斷。」
唐澤靜靜垂著眸,看不出來是否有在聽這些話。
直到客廳里沒了第二個人,他抬起頭。
那兩瓶特意被金凌送來的藥,落到他掌中。
他看了片刻,鬆手。
修長的掌心像一隻鋼琴家的手,帶著濃濃的優雅。
哐!哐!
兩瓶藥接連落入紙簍。
少年勾起薄唇冷笑。
為他好?
抱歉。忘記屬於自己的記憶,並不比記住愉快多少。
比起被安排著遺忘,他更樂於痛苦的掌控。
又或許…
唐澤黑色睫毛遮住眸中情緒,瞥了一眼紙簍中的藥瓶。
就是這些藥,才讓他頭疼。
*
周三有實驗課。
四中的實驗課,也算一門單獨的課,會在期末總成績里占比。
實驗報告發下來,老師講了這節課要做什麼實驗,等明天早上交報告。
因為是小組實驗,講究分工合作,每個組只要交一份報告就可以。
等排隊到了實驗室,周詩詩高興極了,她搬著凳子挨近謝蕊:「我最喜歡實驗課了。」
說完這個,她偷偷從桌肚子裡一樣一樣往外掏零食。
老師正在上面講規則和操作流程,謝蕊看著同桌小倉鼠似的動作,抿唇忍住笑:「是喜歡在實驗課吃東西嗎?」
回到年少時光,謝蕊重新體會了一遍高中生的簡單和純粹。
那時候這裡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錢和利益,大家眼睛裡都有光。
一包零食就能成為一起排隊去廁所的好朋友。
友誼被期盼著地久天長。
真好。
周詩詩嘿嘿笑。
她窸窸窣窣給謝蕊分雞爪,悄聲道:「等會兒雞骨頭吐面紙上,別給老師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