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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匆匆趕到手術室,剛換好洗手服從更衣室出來,就聽見張天琪過來道:「情況不好,我通知主任了,還有介入跟心胸外科的二線。」
頓了頓,他又道:「主任說叫胡教授一道過來。」
嚴星河心裡一驚一沉,「……要進介入室?」
張天琪點點頭,眉頭蹙得緊緊的,低聲罵了句娘,「……媽的,怎麼突然來這麼一個。」
可是再不願意,人也來了,旦夕禍福,誰也說不準下一刻有什麼發生。
「我進去看看。」嚴星河說了句,繞過他往外走,看到了暫放在手術室入門處的病床。
上頭躺著一個面如金紙的男人。
病人躺在從急診借來的病床上,雙目半閉,右半邊身子被消毒水染成了暗黃色,淤血造成的腫脹讓他的右肩和右手腫得比原來的兩倍還大,頸部到胸背和肩部到前臂倒沒有大的傷口,只有挫傷。
挫傷一塊塊的,單看傷口,似乎並不嚴重。
嚴星河心裡有些驚訝,轉而想到張天琪剛說的話,心裡又沉了沉,病人有骨折,但沒有開放性傷口,看起來也不像有內臟損傷,可是卻請動了骨科名宿胡教授。
想到這背後的含義,他的右邊眼皮劇烈的跳了幾下。
他還沒想完,手術室最外層的大門打開了,幾位醫生簇擁著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走了進來,人人都面沉如水。
來的是葉主任,還有骨一科的邢主任和心胸外科、介入科的二值班線醫師,那頭髮花白的正是胡主任。
「胡老,各位主任。」嚴星河連忙打了聲招呼。
胡教授看了他一眼,「今天小嚴值班啊?辛苦了,我們看看病人。」
張天琪從不遠處匆匆趕來。
沒多會兒,胡教授已經親自給病人做完了檢查,抬頭看看眾人,「去辦公室,商量一下治療方案。」
因為就在手術室這一層,索性借了麻醉科的辦公室,並不寬敞的辦公室此刻擠滿了人。
人人都噤若寒蟬,氣氛凝重,就連自己最淺的那個,都知道這肯定是碰上生死相關的大事了。
「小張,說一下病史。」胡教授直接點了嚴星河的上級張天琪,這種情況,自然二線負更多責任。
張天琪點點頭,打開面前電腦里的病歷資料,「病人蘇壯,男,32歲,因……」
現病史並不長,總的來說,就是病人在14個小時前因為不慎,從兩米高的貨車上摔下來,致鎖骨骨折、肩胛骨骨折、肱動脈斷裂、多發挫傷,檢查結果顯示,骨折的部位並不好,恰好切斷了動脈。
但因為病人沒有開放性的傷口,所以動脈斷裂後的出血都被淤堵在了體內,反而陰差陽錯的將出血止住了,這就是為什麼嚴星河會覺得病人的情況看起來不怎麼嚴重的原因。
事發後當然就近送醫,但壞就壞在,那是個縣醫院,根本沒能力救治,讓家屬往大醫院送,於是家屬聯繫了車趕緊往容城走。
從那個小縣城到容城,有幾百公里的距離,等到這時他們開始討論病情,黃金十二小時已經過去了,動脈缺血造成的損傷已經無法修復,大羅金仙來也沒辦法。
「截肢!」這是胡教授聽完病史匯報後說的第一句話,他的語氣急促又嚴肅,「而且要快!現在馬上就截!這不是一段健康的肢體了,是個不斷釋放毒素的毒瘤!」
「越往後拖延一分鐘,病人就多一分生命危險!」
「你們看這個片子。」胡教授一面說一面指指閱片燈上的片子,「這是最安全的方案,當然我們還要考慮一個保肢方案,能不截肢保住命,還是不截肢。」
「我的想法是……」胡教授接著說了個很大膽的方案,就是把病人的整個胸腔打開,由內而外尋找動脈端,「然後,右手全部切開排毒,排完了進行動脈駁接或者血管移植。」
「但擺鋸還是要準備好,隨時準備截肢!」
嚴星河聽得大震,他沒想到胡教授竟然會給出這麼一個大膽的方案!
他隱隱有些興奮和期待起來,但更多的是緊張。
這時胡教授已經說完了,又問大家有沒有別的想法。
大家能有什麼想法,事已至此,都可能非截肢不能保命了,於是一齊點頭同意。
「星河,你去和家屬做術前談話,該簽的都簽了。」葉主任開始安排工作,「老張,準備一下,送介入室。」
「小嚴。」胡教授突然叫住他,叮囑道,「你好好跟家屬解釋,這個病人,是很可能下不了台的,我們只能是盡全力。」
嚴星河抿著唇鄭重的點點頭,轉身出去了。
等他終於做完家屬的思想工作,安撫好他們激動崩潰的情緒,再返回手術室內的時候,已經距離第一次見到病人過了一個小時。
在這一個小時內,臨時成立的治療組已經商量好了兩套手術方案和兩套應急方案。
凌晨五點十五分,介入室,當心胸外科醫生明確說出:「肱動脈斷裂,確定了,可以送手術室!」
顯示屏上可以看到造影劑在血管內蔓延的痕跡,一條條清晰的血管顯露出來,到達肩部時戛然而止。
大家鬆了一大口氣,動脈斷端明確,病人不需要開胸了!
病人被緊急轉運到骨科手術室。凌晨五點半,手術室準備就緒,包括器械包、濃縮紅細胞和血漿,全都就位。六點零五分,麻醉完成,PICC置管完成,開通四條靜脈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