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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秋水大驚,連忙辯解道:「我不是我沒有,我脫拐了的,不過這是出門我怕摔所以帶了拐杖。」
嚴星河頓時就笑了笑,沉默了一下,才問:「你來這裡做什麼?」
何秋水晃了晃頭,「我來剪頭髮,怎麼樣,好看麼?」
嚴星河這時才注意到她換了新髮型,這是他沒有立刻認出她來的主要原因,「把頭髮捐了?」
「是啊,反正要剪,與其讓髮廊拿去賣錢,還不如我自己捐了。」她聳聳肩,又問他,「您來這兒是有工作麼?會診?」
嚴星河的臉色一頓,本就不多的虛浮笑意立刻從嘴角隱去,他沉默的搖搖頭,「不是,我老師病了,我來看看他。」
「……啊?哦哦,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何秋水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歉,想安慰他又不知道怎麼說,只好抬手抓抓頭髮。
她出門時帶了水杯,此時正掛在手腕上,一抬起來,頭是抓到了,臉也被水杯打了一下。
嚴星河看她有些吃痛的扁扁嘴,下意識就動了動嘴角,「……你小心點。」
何秋水這下更不好意思了,抿著唇訥訥的哦了聲,然後他並肩走著,走到了一座小亭子跟前,嚴星河忽然問了句:「有空麼?能陪我坐坐麼?」
他總覺得心裡有些堵得慌,想和人說說話,或許能得到片刻的安慰也說不定,只是為什麼偏偏是何秋水,他也說不清楚。
何秋水又愣了一下,然後點點頭,「好啊,可以的。」
他們走進了小亭子裡,坐下,然後相對沉默,何秋水關切的目光從他熟悉的臉孔上划過,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她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嚴醫生。
嚴醫生是什麼樣的呢?她回想著和嚴星河的每一次交談,專業,冷靜,溫柔,善良,好像這些詞彙放在他的身上都很合適,他像是手執利劍的勇士。
何秋水想起自己正式手術之前的那個晚上,她避開老何悄悄問來看她的嚴星河,「醫生,我會不會死?」
她從沒做過手術,此前對醫院的唯一印象,就是這裡會死人,像她的媽媽那樣,躺在白色的屋子裡,一天天虛弱下去,然後最終離她和老何而去。
所以她很怕,怕自己也會死掉,那樣的話,老何就太慘了。
可是嚴星河卻笑著,很溫柔的告訴她:「不會的,你的情況很好,身體指標也很好,我不會讓你出事的。」
然後她果然沒有出事。
她的幸運,大約是因為遇到了他這樣好的醫生,所以她始終感激他,並且敬重他。
「您……」她想了想,還是首先打破了沉默,「您別太難過了,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曉得安慰有沒有用,但這是他的真心話。
嚴星河輕輕的別過臉,望著亭子外已經有了蔥鬱之態的樹木,微微嘆了口氣,「不會好了,他已經是肝癌晚期,不過是……熬日子罷了。」
何秋水一怔,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可是嚴星河似乎終於理順了自己的語言,自顧自的說了起來,「他是我的老師,你或許聽說過賀廣發這個名字,我是他最後一屆學生……」
他說起那些舊事,用充滿了懷念的語氣,又夾雜著幾分難過,何秋水歪歪頭看著他,靜靜聽他說著自己和賀廣發的緣分。
這讓她有些想起和張從真之間的相處,也是這樣的,仿佛親人一樣。
「我要是再早一點知道就好了,那樣就可以多陪陪他了。」嚴星河最後嘆了口氣,眉眼低垂著,神情失落又自責。
何秋水望著他,忽然開口道:「嚴醫生,您知道麼,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沒有了,那個時候我和你現在的想法一模一樣。」
風突然吹了過來,吹動了她剛剪的頭髮。
老何跟何天去批發市場買食材,提著沉沉的袋子走到車旁,剛放進車裡,就看見車輪底下蹲著個小小的黃色糰子。
「六叔,這兒有隻小奶貓。」何天扶著膝蓋彎腰去看,「怪髒的,可能是流浪貓。」
老何湊上前一看,點點頭,「那咋辦,你趕走它?」
「……怪可憐的。」何天有些不落忍。
老何犯難了,「那帶回家養著?可是囡囡沒養過,也不見喜歡啊。」
他一邊說一邊蹲下去,伸手將小黃糰子抓了出來,看見小小的一團縮在自己掌心裡,不停的顫抖,好像極其害怕,心裡便搖擺起來。
何天撓撓頭,「說不定帶回去養幾天就喜歡了呢?」
小奶貓這時細細的喵了聲,似乎在說你們儘管把我帶回去,我自有本事留下來。
老何看著它濕漉漉的眼,心一軟,就應了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嚴醫生:這患者也太糟心了-_-||
阿水:……我要有貓了???
嚴醫生:你到底什麼時候脫拐?
阿水:等等,再等等……快了快了=。=
第十二章
「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沒有了。」何秋水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像在說今天吃什麼一樣普通,卻讓嚴星河萬分錯愕。
是了,他想起來了,何秋水住院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見過她的母親,連何曦都去探望過她,卻偏偏不見她母親。
原來是已經去世多年了。
他嘴唇動了動,想安慰她一句什麼,卻聽到她忽然極輕的笑了一聲,「您記得我做手術之前問過您的問題麼,我會不會死,您說不會,其實……是因為我曾經親眼看著我媽媽去世了,那個時候我才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