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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嚴星河把口裡的食物咽了,這才抬頭看著她認真應道,又笑,「難怪是二十餘年屹立不倒老招牌。」
周圍不管有多少店開了關,關了又開,何氏一直都在這裡,像流水的別家鐵打的何氏。
何秋水搖頭晃腦的笑了起來,聲音里滿是得意,「那是,我爸的手藝無人能及,您吃過我家的腸粉麼?也好吃的。」
何氏也賣早餐,但除去困難的那幾年,就只有腸粉一樣,從早上七點賣到十點,做的大都是附近上班族和街坊的生意。
不過嚴星河記憶里是沒吃過的,他的早飯永遠都是來自單位食堂,於是他有些遲疑的搖搖頭,「抱歉,我……」
「我請你吃啊。」何秋水眼睛一亮,興致勃□□來,像是找到了能和小朋友分享的玩具似的。
她揚聲叫何曦,然後用一根雪糕買通他,去廚房讓溫妮給她做一份瘦肉腸端過來,「要加蛋的。」
沒想到最後端過來的是溫妮,「都十一點了,一會兒就吃午飯了,你還吃腸粉?」
「我請嚴醫生吃的,他沒吃過,好奇。」何秋水立刻替自己辯解,把鍋甩了出去。
嚴星河聽得一愣:「……」姑娘這好像不是我自己要吃的罷???
一聽是嚴星河要的,溫妮立刻就變了態度,「原來是嚴醫生要的啊,我還以為囡囡又貪嘴了呢。」
嚴星河扯了扯嘴角,「……是我給添麻煩了。」
「沒事沒事,您救了囡囡,我們感激還來不及呢。」溫妮笑著擺擺手,把腸粉碟子放下,又去了廚房。
何秋水這時才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抿抿嘴,還沒說話,就聽見嚴醫生嘖了聲,「脫拐挺慢,甩鍋倒挺快,哦?」
「呃……」何秋水的臉立刻就泛起了一層粉色,有些躲閃的不敢去看嚴星河似笑非笑的目光,抬手掐著自己的耳垂,拼命地想著圓場的話。
還沒等她想出來,老何就從外頭進來了,他手裡拎著一袋子不知道什麼東西,朗聲問道:「嚴醫生,您今天上班麼?」
嚴星河正伸筷子去夾碟子裡的腸粉,聞聲又放了下來,然後搖搖頭,還沒說話,老何就立刻道:「那正好,中午留這兒吃飯,我們也沒什麼好謝您的,就請您嘗嘗澄州的滷鵝。」
「多謝,不用了……」他忙笑著要拒絕,可話才說了一半,就聽見何秋水哎呀了一聲,他立刻就頓住,下意識往她那邊看去。
只見何秋水正伸著兩根指頭去勾老何手裡的袋子,發出驚喜又雀躍的聲音,歡快的問:「老何你去忠德叔家了?」
方忠德是老何在嶺南漂泊時認識的朋友,後來他到容城定居,沒幾年方忠德也領著家人來這邊闖蕩,在離這兒不遠的菜市場那邊開了家小飯店,專做家鄉菜,生意紅火。
老何點點頭,笑道:「你忠德嬸前陣子回澄州去祭祖,昨天才回來,聽說你出院了,特地滷了只鵝給你補補。」
說著又轉頭去看嚴星河,「嚴醫生也留下,您可是我們家救命恩人,我得敬您杯酒。」
說實在的,嚴星河並不想留下,因為救治何秋水是他的本分,要不是那天剛好他值班,何秋水也未必就是他的病人。
但老何不會這麼想,在他看來,嚴星河就是他家的救命恩人,要是沒有他,囡囡的腿還不一定能保住呢。
何秋水大約也是這個想法,幫腔勸道:「是呀,嚴醫生您就留下嘛,忠德嬸做的滷鵝可好吃呢,每天都賣光,去晚了你捧著錢都買不著。」
聲音清亮又活潑,還有些俏皮,嚴星河一聽就忍不住失笑,到底是盛情難卻,他猶豫了一陣,便答應了,「那……就打擾了。」
老何從方忠德處拎回來的滷鵝,是用獅頭鵝做的,鵝都養在澄州老家的鵝場,每一隻都養了半年,然後千里迢迢運過來,做的時候連鹵湯都講究非常,要加豬骨和老母雞,還要用上南姜和桂皮八角等香料,鹵一隻鵝就要幾個小時。
惟其如此細緻用心,才能得到一隻完美的滷鵝。
嚴星河是地道的容城人,對更南方的食物了解不多,也沒有什麼執念,只是被何秋水說得勾起了幾分好奇。
鵝翅、鵝脖、鵝頭和鵝肉、鵝掌、鵝肝、鵝胗一起搭配的拼盤端了上來,滿滿的一大盤,讓他有些驚訝,「這……」
「還沒切完呢,剩一半。」何天笑著道。
嚴星河見他不多,印象中只是個有些寡言少語的青年男人,身材高大,有些憨厚,聽同科室的小護士說是老何叔的侄子。
不過何秋水是叫他大哥的,「大哥,你快坐下,我嫂子呢?」
「端湯,就來。」何天笑笑,拖了椅子在兒子身旁坐下。
嚴星河這時才打量起這個不大不小的飯廳來,從糖水鋪小門的樓梯口旁邊往裡走,是何家的飯廳和廚房,從這裡能直通後院,隔著玻璃窗,能看見小小院子裡的東西。
一側有盆栽和樹木,另一側搭了個棚子,擺了台機器,何秋水給他介紹道:「那是磨漿機,磨米漿做腸粉用的。」
他點點頭,又看了會兒。他生來就衣食無憂,家裡人當官的當官,做學問的做學問,自然不會做這些事,他是沒機會接觸這些東西的,難免覺得好奇。
不過也就一會兒的功夫,他收回目光來,看向了餐廳一角還沒安裝好的家用電梯,問了句:「何叔,這電梯怎麼沒裝啊?出院都快一周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