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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嚴星河,當天也曾這樣待她,仿佛說一句重話就能害得她心灰意冷的要去死,當然,當時她的情緒的確不對勁。
可是不論如何,回頭想起當時周圍人這樣的目光,以及他們挖空心思給予的安慰,明知對方實在是一片好心,但何秋水仍然覺得,她不需要。
所以她後來一直努力樂觀,叫所有人都看到她活潑開朗,好像已經過了那個坎,他們就不必再擔憂同情她。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一直到了嚴星河告訴她其實她還能偶爾跳舞不必完全放棄時,她才真的解開了心結。
「寧雲姐,你在這裡上班多久啦?」她收回心神,笑著問了句。
她的語氣里沒什麼瞧不起或者同情的意思,只有好奇跟關切,楊寧雲一愣,下意識就應:「……有、有一個多月了。」
從一附院出院後沒多久,她被醫生接上的手指又發生了感染,這次醫生說再也保不住了,必須截指,都也可能會因為感染造成敗血症甚至更壞的後果。
她和母親已經鬧翻,這是遲來的叛逆,母親揚言再也不認她,不讓她再進家門,她帶著女兒沒地方可去,房子已經被丈夫偷偷賣了,她一分錢都沒拿到,房子還是弟弟實在看不下去了背著母親給她租的。
至於她爸,那是個被母親壓得死死的男人,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她掏空積蓄都交不齊住院費跟手術費,還是醫生跟護士好心,給她組織了捐款,又替她申請減免了醫藥費,這才保住了她餘下的幾根指頭。
她告訴何秋水:「這邊是妞妞她老師……好心介紹給我的……」
「世上還是好人多呀。」何秋水聽完她說的來龍去脈,嘆了句,又有些羨慕的道,「寧雲姐你就好啦,在這裡上班,下班了還可以逛逛哎,我們進來都要給門票錢的。」
除非是掛著劇組的牌子,否則都要購票才能進來,影視基地也是個景區來著。
楊寧雲知道她是安慰自己,但也難免感到有些高興,於是抿嘴笑了笑,何秋水見狀就道:「姐,你好好的,困難都會過去的,以後……」
她頓了頓,「要是有別的工資更高又適合你的活,我就介紹給你。」
楊寧雲哎了聲,剛要問她怎麼還不回去,就聽見她的手機響了,於是又停下來。
何秋水接起電話,就聽見嚴星河道:「我在影視基地南門,你回去沒有?」
「沒呢,正要回去,你……」她想問嚴星河怎麼會在這裡,就聽他繼續道:「那就出來罷,我等你。」
她忙哦了聲,收起手機就跟楊寧雲道別,「寧雲姐,有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就先走啦,你忙。」
楊寧雲點點頭,連注意安全都沒說出口,就見何秋水小跑著走了。
她看著遠去的背影,恍惚間想起小時候,她也這樣小跑的跟在自己身後,一口一個姐姐的叫,那時候,她還很年輕,也有喜歡的男孩子。
跟母親鬧翻了,後悔嗎?後悔啊,後悔自己醒悟得太遲,而當年又太懦弱。
何秋水從南門出去,一眼看見馬路對面的樹下停著一輛黑色的奔馳車,車窗搖下來,她看見坐在駕駛座上朝這邊看過來的英俊男人,依舊眉目溫柔。
她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起來,又一溜小跑的穿過馬路,然後聽見他嗔怪了一句:「跑這麼著急做什麼,腳不累?」
知道她要拍MV,他早就通過厲寧述向桂棹那邊透了口風,她的腿還沒有徹底康復,不宜大量的長時間運動,要不然按照那些人的尿性,早恨不得一天就拍完了,哪能拍三天啊。
何秋水吐吐舌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抿嘴笑笑,然後繞過車頭坐進了副駕駛,一點都不心虛。
心虛什麼,以後本小姐要天天坐這個位置!
「你怎麼會在這邊,特地來接我的麼?」她笑嘻嘻的歪頭去看他,一副開玩笑的模樣。
要是她說完以後不臉紅,就更像了。
嚴星河扭頭瞥她一眼,嘴角翹了翹,「多大臉呢,我是跟去浦陽分院會診,順道路過的。」
容城醫科大第一附屬醫院的浦陽分院是在浦陽區啊,這可是清河區了,雖然兩個區緊挨著,但要說很順道也不是。
何秋水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回過味兒來,低頭抿著唇就笑了起來,臉上的紅雲更盛。
直到過了好幾分鐘,她才想到要問嚴星河:「你們這算院內會診,還是外院會診?」
「院內啊,雖然是分院,但還是本院的。」嚴星河應了聲,又笑著說起了這次會診的經過。
周三的時候他見到了容城電視台《白大褂人生》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隨行的攝像是個很高大的小伙子,自稱叫林方舟,「接下來一個月我就是嚴醫生您的隨行攝像,請多多指教。」
嚴星河點點頭,然後跟他說了自己每天的工作安排,「無非是上班,收病人,手術,下班,值班,下夜班,沒什麼特別的地方,不過……」
他頓了頓,「不過,我聽說你們需要拍下班後的私人生活?」
林方舟點點頭,「不拍太多,拍一些素材就夠了,當然您要是覺得不合適,我們不拍也行。」
嚴星河沒想那麼多,點點頭。
拍攝當天就開始了,因為拍攝不是一天二十四小時的,林方舟是看到了覺得需要記錄的事才打開攝像機,第一天嚴星河沒什麼特別的事,無非就是收病人和跟在床病人及家屬做術前談話,一天下來多少適應了鏡頭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