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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雲樹一進門,老太太就合上冊子,朝他笑著問道:「小方現在能自己出來做業務啦?你爸後繼有人喲。」
「您老謬讚了,我離我爸還遠著吶,多虧了老主顧不嫌棄。」方雲樹生得溫文,說話也慢聲細語的,不緊不慢。
可是他低頭同老太太說話的樣子,卻讓嚴星河的腦海里忽然閃過何秋水那張臉,她低頭邊做事邊說話的時候,側臉跟這位小方掌柜的很像,還有那雙眼睛……
「方先生家是不是有一門親戚姓何?」他忽然便脫口而出一句。
問完連他自己都愣了,更何況是方雲樹,「……嚴先生怎麼這麼問?」
「覺得你和一個見過的人有點像。」嚴星河知道自己失禮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抱歉,失禮了。」
「原來這樣。」方雲樹的目光一頓,也笑了笑,「世間人那麼多,我又是個大眾臉,嚴先生覺得有相似也很正常。」
嚴星河便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只靜靜看著方雲樹給老太太量完了各項數據,又定好了布料款式,再等個一兩周就能拿到成衣了。
方雲樹忙完了以後就要走了,還是嚴星河去送他,臨走前他說了句:「要是以後嚴先生的朋友要做旗袍,還請介紹一下我們家。」
嚴星河笑著點了下頭,「可以啊,要是小方掌柜給打個折就好了。」
「報嚴先生的名字當然可以了。」方雲樹笑了笑,心裡鬆了口氣。
德升祥開在老街上,臨街的兩層店鋪,黑底金字的招牌由隸書寫就,從落地玻璃門窗看進去,能看見一排排精美至極的旗袍,當中有個中年人正在低頭檢查什麼。
「爸,我回來了。」方雲樹一進門,便叫了一聲。
頭髮花白的中年人直腰站起來,他就是方雲樹的父親方斌,國內知名的旗袍大師,德升祥現任當家人。
他點點頭,「嚴老太太的數據取好了?」
方雲樹點點頭,從隨身的工具箱裡取出登記冊來,翻開一頁,遞給父親看,半晌又提起了嚴星河的那個小插曲,「嚴老太太的孫子嚴先生,說我和他見過的人有些像,您看……」
方斌的手頓了頓,嘆了口氣,拍拍兒子的肩膀,「既然這樣,咱們再等等,只要她在容城,早晚都會找到的。」
「那我現在跟嚴先生聯絡,問問他具體情況?」方雲樹看了父親一眼,也很無奈,都找了十幾年了,人還沒找到,他就已經要垂垂老矣了。
方斌卻搖了搖頭,「倒不用,過不了兩三個月嚴老太太就又要做衣服了,到時候再方便問問罷。」
方雲樹便點頭應了聲好,日落的餘暉漸漸覆蓋住了這片天地,一天又要過去了。
楊藝周末有同學聚會要參加,忙著捯飭自己的新髮型和搭配衣服,根本沒有空搭理兒子,更別提催婚了。
嚴星河心裡可高興了,總算在家過了個不錯的周末,跟父親喝喝茶下下棋,倒也自在悠閒,周日晚上吃過飯後他才回了自己住的時代花園。
路上就經過了還沒有關門的德升祥,老街上沒什麼人,燈光很安靜,他看一眼一閃而過的招牌,想到了小方掌柜臨走前最後說的那句話。
不由得笑了起來,搖搖頭,他恐怕是介紹不到朋友去他家做旗袍的,好像沒有誰需要呢。
又過了幾天,何秋水忽然給他發了條信息,喊他去吃飯,說是何天生日,嚴星河覺得很奇怪,「你哥生日,怎麼喊我去?」
「何小曦的自然科學課,有個實驗要用牛蛙做,我家沒有人會,然後百度到說醫學生都會做的,所以……」何秋水解釋到最後只有六個點點點。
「先討好一下您,然後求您幫忙。」
這是何秋水說的,嚴星河看了以後覺得驚訝極了,怎麼現在的小學生都要學生物學做神經反射了麼?
想想他二三年級的時候在幹嘛,好像還在勞動課上學釘扣子?
想歸想,嚴星河還是去了,反正也不值班,閒來無事。
一進門就看見何秋水穿了身粉色的短袖棉布旗袍,周圍鑲著細細的白色花邊,看起來粉嫩又活潑。
不由得愣了愣,「你不是不喜歡粉紅色麼?」
何秋水歪著頭,嘆了口氣,「老何非讓我穿的,說是我哥生日好日子,要喜慶點,嫂子還特地拿我的尺寸去德升祥訂的呢,連帶加工費要八百多一件。」
她邊說邊伸出三根指頭,做了個「八」的手勢。
嚴星河頓時愣了一下,真是巧了,昨天才看到這幅料子,老太太還套他話來著,沒想到現在就見到了。
他笑了一下,點點頭,「挺好看的,其實你穿粉很合適。」
何秋水噘了噘嘴,用力搓搓小胖圓滾滾的貓臉,嘆了口氣,「行叭,你們說的對。」
何天生日,何秋水也換了新衣,粉色的短袖棉布旗袍,寬寬鬆鬆的,領子不高,露出一小截脖子上的皮膚來。
她的頭髮又長長了不少,已經超過了鎖骨,她給自己修理了劉海,然後特地高高的紮起一個丸子頭來,愈發顯得脖子修長,削肩薄背。
嚴星河望著她,忽然問了句:「這段時間開始練舞了麼?」
何秋水點點頭,「開始一些簡單的練習了,動作都不大的。」
「能堅持麼?」嚴星河又問了句,低頭看看她的腳,看見她臉上穿著一雙平底鞋,鞋頭是鼠寶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