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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還記得在宵禁前回來。”衛明月走到石雕八仙桌邊坐下,指了指旁邊的石凳:“坐下說吧。”
“女兒就是想著天氣越來越暖和了, 想買點胭脂水粉換著用。”她從袖籠里拿出一盒胭脂, “這是女兒孝敬您的。”
“大早上出門買胭脂,買到宵禁才回來, 為娘還以為你是去做胭脂,不是去買胭脂的。”衛明月拿過胭脂揣進自己袖籠里, “我聽說順安公主與樂陽長公主發生些矛盾?”
花琉璃縮著頭不敢說話。
“行了, 你的那些事為娘也不想過於追究, 我相信你做事有分寸。”衛明月道,“我來找你,是有正事說。”
花琉璃趕緊坐直身體, 只要不讓她抄書,一切都好說。
“陛下想讓你父親掌管京城禁衛軍, 並且還給了京城相鄰六郡衛兵調動指揮權。”衛明月神情嚴肅,“你日後行事要多加小心。”
“陛下……是不是要頒發什麼新的政令了?”花琉璃臉上的笑意消失得乾乾淨淨,京城禁衛軍有多重要, 但凡有點腦子的都能明白。
自大晉開國以來,京城禁衛軍統領,都是皇帝最信任的人擔任。
她父親雖然已經解甲歸田,但是在軍中的威望無人能比, 現在若是掌握著京城禁衛軍,但凡有了反意,陛下就是腹背受敵。
“父親受命了麼?”他們家現在已經是鮮花著錦,自大戰結束後,家中二老從軍營中退了出來,就是不想讓花家成為別人的眼中釘,心頭刺。
雖說陛下信任花家,但做臣子的,也要識趣。不要因為得意忘形,把這份信任硬生生消磨成猜忌,最後落得君臣離心的下場。
衛明月搖頭:“為臣者,理應為君分憂。但是這麼重要的位置,我們家不能輕易應下,至少不能輕鬆答應下來。”
君臣相處之道,是每個花家人從小就開始學的東西。
一味的恭順是下下策,投其所好也並非上策,唯有拿捏得當,進退有度,投入真情,但又不能忘乎所以,才能最大的保全家族。
“你從小跟在我身邊學為將為臣之道,但為娘希望你一生都用不到。”衛明月伸手摸了摸女兒的頭頂,“唯有世間太平,再無戰爭,才是我們武將世家真正解甲歸田之時。這些年,你受委屈了。”
若女兒是個普通的世家姑娘,就不會在小小年紀獨守軍中,甚至為了百姓的安全以自身為餌,差點命懸一線。
外人只覺得花家待女如明珠,卻不知他們把十歲大的女兒,拋在軍營中的狠心與無奈。
花琉璃握住娘親的手,撒嬌地笑:“娘親,女兒從出生到現在,從未委屈過。”
她記得父親撩起褲腿到魚塘給她抓魚,記得英姿颯爽的娘親騎在馬背上,離開城門很遠了還頻頻後望,只為多看一眼站在城門上的她。
後來戰勝歸城,她拿著弓箭走到娘親面前,剛說一句“娘親,我剛才帶人攔住了幾個準備混進城的探子”,娘親就當著副將的面,把她緊緊摟進懷中失聲痛哭。
還有三個哥哥,在物資最緊缺的時候,想盡辦法給她弄好吃的。
她想做什麼,鬧什麼,他們都陪著她鬧,便是她說要養面首,哥哥們還給她攢銀子。
她在父母抵禦外敵時出生,又在邊關軍民的愛護下長大,從未覺得自己受了什麼委屈。
“正是因為你從不覺得委屈,為娘才覺得你委屈。”衛明月溫柔地看著女兒,“你喜歡誰,就大膽地去喜歡,不必有所顧慮。”衛明月很擔心女兒為了家族,把自己對太子的情愛埋在心底,留下一生的遺憾。
“啊?”花琉璃有些疑惑,娘親怎麼突然提到喜歡的事了?
“娘親。”花琉璃懷疑地看著衛明月,“女兒才十五歲,你不會是想把女兒嫁出去吧?”
“胡說八道什麼。”衛明月只當花琉璃在裝瘋賣傻,“左右你記著,不要委屈了自己,爹爹與娘親在戰場上拼命,是為了百姓安居樂業,不是為了讓兒女委屈一輩子。”
每句話她都懂,但是表達的含義,為什麼如此高深呢?
花琉璃覺得,她跟娘親之間,肯定有什麼說不清楚的誤會。但是看娘親這個樣子,似乎認定了她在撒謊。
算了,娘親這麼美,娘親說什麼就是什麼。
第二天一大早,花應庭就去御書房外面蹲著了。等著面聖的還有其他幾位官員,互相寒暄了幾句,便恭敬地站在原地等陛下召見。
“諸位大人。”趙三財笑著走出來,“陛下與太子殿下有要事相商,諸位大人若無要事,就請下午再來。”
幾位官員想了想,都識趣地離開。
“將軍。”趙三財喚住準備跟其他官員一起離開的花應庭,“陛下請您進去。”
“陛下與太子有要事相商,末將現在進去是不是不合適?”
“別人不可以,將軍自然是可以的。”趙三財行了一禮,“陛下說了,自己人不需虛禮。”
花應庭聽著這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被陛下信任是好事,但“自己人”這種說話,豈能輕易用?
假裝沒有看到花將軍的疑惑,趙三財笑著把他引進御書房,便安靜地退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