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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琉璃接過香,在三清神像前行禮祭拜,把香插進香壇中。
她對道佛之類的並不了解,見母親似要與道長們論道,乾脆從神殿側門退了出來。
道觀外面,是個鋪著青石板的院子,院子兩旁古樹蒼蒼,給這種隱在山間的道觀增添了幾分仙氣。
初春午後的陽光灑在樹葉上,在地上留下星星點點的斑駁光點。
“郡主。”太子跟著走出來,“旁邊有桌椅,我們可以在這裡坐著等一會。”
“多謝殿下。”繞過花叢,花琉璃看到隱在樹後的石桌石凳。兩人剛坐下,就有道長端來茶水與瓜果。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香火味,偶爾會有道長路過,氣氛安詳極了。
“青寒州氣候惡劣,不宜農作物生長,郡主這些年一直待在那裡,應該吃了不少苦。”
不知是哪個道長在誦念經文,忽高忽低,如同天邊翻滾的白雲。
“雖與京城不能比,但臣女從小到大,其實沒有怎麼吃過苦。”花琉璃搖頭,“每年陛下都會派人按時送來軍糧,還有不少賞賜。我是家中老么,家裡人都慣著我,城裡老百姓也因為我兩位大將軍的女兒,待我十分親近。”
被花琉璃的實誠逗笑,太子搖頭感慨:“郡主,孤是太子,你這個時候應該跟孤抱怨,青寒州有多苦,你從小到大的日子有多難過,這樣孤才能更加敬佩花家人的奉獻。”
“這麼講究的麼?”花琉璃單手托腮,“現在重新說一遍還來得及嗎?”
“孤從小記憶就很好,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想要忘掉可不容易。”太子端起茶準備喝,卻被花琉璃伸手攔住:“殿下,等等。”
太子挑眉看他。
“這裡雖是京郊,但到底不是宮裡。”花琉璃指了指他手裡的茶杯,“入口的東西,多注意一點也沒什麼錯處。”
“多謝郡主提醒。”太子笑了,他放下茶盞,“是孤大意了。”
“我這也就是突然想起來,就多句嘴。”花琉璃抬頭打量這座道觀,“不過這座道觀確實有些不同之處,殿下怎麼會到這裡來?”
“隨便走了走,給亡故的人點上一盞燈,願她來世順遂。”太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他垂下眼瞼,濃密的睫毛輕輕顫抖:“孤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些呢。”
見太子神情如此低落,花琉璃暗暗想,難道是太子喜歡的人,不幸早逝了?她識趣地沒有多問,做一個安靜的聽眾。
難怪英王與寧王已經開始定親,未來的太子妃還毫無動靜。
三年前,一位士兵戰死在疆場,他的未婚妻從千里之外趕來,只為帶他的屍骨回家。
那位女子又干又瘦,眼神麻木,她狠狠抱著斂骨盒,仿佛抱著最後的希望。她跟在女子身後,一直送她出了城,直到她的背影再也看不見。
從頭到尾,那個女子都沒有掉過一滴淚,但花琉璃卻覺得,她已經在心中哭過千百回。
被生死斷絕的情愛,太苦。
花琉璃看向太子的眼神,不自覺帶上了憐憫。可她多貼心的人啊,絕對不會讓太子看出半點不對。
“您請節哀,舊人已去,您還好好活著。”花琉璃勸道,“想必她也是想您好好活著的。”
“多謝。”太子道,“孤知道。”
在生死面前,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花琉璃起身摘了幾根有些乾枯的草,手指快速地翻轉,很快就編出一隻蝴蝶出來。
“殿下,您把手伸出來。”
等太子把手攤開放到石桌上,花琉璃把草編的蝴蝶放到他掌心:“殿下,臣女在青寒州聽老人講過一個故事。據傳冥府有種蝴蝶,能夠把迷路的亡魂帶回地府,也能幫活人帶去對重要之人的思念。”
“今晚您把蝴蝶放到枕頭下,說不定您的心意,就被她聽見。”花琉璃朝太子笑著眨眨眼,“所以你今晚要早點休息,不能熬夜。”
這隻蝴蝶編得實在不算漂亮,兩邊的翅膀大小不對稱,肚子看起來有些肥大。他有些懷疑,這樣的蝴蝶根本就飛不起來,因為肚子太胖。
他合上手掌,把這隻蝴蝶收了起來:“多謝。”
“琉璃。”衛明月站在花叢外,不知她在那裡站了多久,但是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正常,似乎沒有看到剛才的那一幕,“住持道長想要見你一面,你隨我來。”
“殿下,您先在這裡坐一會兒,臣女去去就來。”花琉璃起身朝衛明月走去。
待花琉璃走到身邊,衛明月朝太子拱了拱手,才轉身離開。
“殿下。”太子親信隨侍小聲道,“您為何不告訴郡主,這座道觀是您養著的,茶水不會有問題。”
“好意難得。”太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慢放下。突然覺得茶杯位置跟花琉璃離開時不同,伸手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它恢復了原樣。
花琉璃以為道觀住持會是發須皆白的老道長,沒想到見了面才發現,對方竟是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善信請入坐。”住持請母女二人坐下,親手為兩人倒上茶。
他們坐的地方是一座涼亭,涼亭修建在山石上,舉目便能看到山下的景色,若是此時山間有霧,倒真有幾分人間仙境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