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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父皇為什麼非要招惹晉國,當初不鬧出那麼多事,也不會有今日下場了。他看著這些戰戰兢兢的使臣,他還記得派兵攻打晉國時,這些大臣眼神里滿是勢在必得,仿佛晉國就是他們的囊中之物。
哪知道晉國出了兩個名將,更可怕的是,兩位名將是夫妻,彼此間不會因為爭奪權力產生分歧,在戰場上心有靈犀配合默契,把他們金珀打得落花流水。
最愛的將領戰死,最看重的皇子也被抓走,父皇終於知道愛護世界和平的重要性,早幹嘛去了?
人生難買早知道。
這句話也適用於謝駙馬,他身邊最得用的下人被換得乾乾淨淨,整座公主府被圍得密不透風,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裡面的消息也傳不出去。
他現在就是睜眼的瞎子,除了每天按時喝那些亂七八糟的苦藥,別無辦法。知道太子與昌隆帝不會放過他,他連病也懶得再繼續裝了。
樂陽公主養了三天,勉強能說話了。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拉著從皇家學堂趕回來的謝世子:“我的那封血書,太子看見沒有?”
“什麼血書?”謝世子神情平靜地安慰樂陽公主:“母親,你放心吧,那些不懂事的下人已經被帶走了,以後不會再有人敢對你不敬……”
“我說的是那封能夠救你父親性命的血書!”樂陽公主聲音沙啞,拽住謝世子的手用盡了全部力氣:“我做了那麼多,就是為了救你父親,你懂不懂?!”
“即使父親做的那些事,有可能引起天下大亂,讓無數女子失去自由,讓百姓吃苦,您也毫無顧忌地護著他嗎?”謝世子看著母親憤怒的面龐:“母親,你是晉國的公主,是天下百姓的公主。”
“我不管,我只要駙馬平安無事!”樂陽公主一把推開謝世子:“他是你的父親,你竟然指責他。”
“父親犯下滔天大罪,兒子無法違背自己的良心,當這一切都不存在。”謝世子掀起衣袍,跪在樂陽公主面前:“兒子不孝,該被天打雷劈,這是兒子的罪。母親打我也好,罵我也罷,即使現在取走我的性命,兒子也絕無怨言。”
他對著樂陽連連磕頭,很快把額頭便磕得頭破血流:“兒子不孝,罪無可赦,請母親好好養病,兒子告退。”
鮮血流了滿臉,謝世子面無表情地轉身走出長公主居住的院子,有下人尖叫聲想要給他止血,卻被他一把揮開。
他來到謝駙馬居住的院子裡,看著坐在屋檐下喝茶的謝駙馬,沉默不語。
謝駙馬看到他額頭上的血,面色微動,他倒了一杯茶,放到桌上:“過來坐。”
謝世子隨意抹了抹額頭上的血,坐在謝駙馬對面。父慈子孝的二人,竟變得相顧無言。
“今天的茶,比往年更苦一點。”謝駙馬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再裝瘋賣傻的他,仍是那副迷人的模樣。
謝世子端起茶,拿到嘴邊又放了回去:“你不再繼續裝下去?”
“既然裝瘋已經無用,何必再自取其辱?”謝駙馬看著院子裡長得茂盛的花草樹木:“外面發生了什麼?”
若不是找到了謝家的罪證,太子不會這麼無情地對待謝家。只是讓他有些想不到的是,五皇子竟然是堅定的太子派系,太子指哪兒他就打哪。
姬家皇朝的兄弟關係,實在讓人看不明白。仿佛曆朝歷代的兄弟鬩牆在他們這一代,突然發生了變異,讓人摸不清虛實。
“兒子不知。”謝世子輕輕搖頭,沒有把太子查到的事說出來。
“你不願說,便罷了。”謝駙馬嘆口氣:“我最後悔的,便是把你養成這般善良天真的性子。”
“在兒子心中,父親您曾是世界上最高潔,最偉大的人。”鮮血從沒有癒合的傷口中滑落,順著鼻樑掉進他面前的茶杯里。
殷紅的血液與青翠的茶葉混合在一起,散發著怪異的味道。
謝駙馬看著謝世子手裡的那杯茶,忽然想到了什麼,笑了笑:“你現在跟著太子也好,以昌隆帝對太子的寵愛,日後繼承皇位的必是姬元溯,靠著他你能好好活下去。”
只是謝家的風光再也不在,子孫後代會成為無數碌碌無為的庸人之一。
“這些年,你有真心愛過母親嗎?”謝世子忍不住問,他看著謝駙馬的臉:“她為了您,可以放下珍貴的身份,甚至願意去死,你知道嗎?”
謝駙馬穩穩端著手裡的茶杯,水面紋絲不動,他避開兒子的眼神,良久後道:“我這一生,最愛的是謝家,其次是自己。”
“那母親呢,我與姐姐們呢?”
“你與她們不一樣,你是謝家下一代的傳承。”謝駙馬看著兒子:“在我想像里,謝家幾十年的計劃會在我手中成功,而下一輩的謝家人,需要一位真正的善良君子。”
可是所有的計劃遇到了太子這個意外,他的行事作風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
若是謝瑤派殺手時,能真正取了太子的性命也好,偏偏太子他活下來了。從此謝家便不斷陷入深淵,幾代人的努力與計劃毀於一旦。
謝家,毀在了太子手裡。
“所以你派人去暗殺二姐,甚至利用母親的感情,讓她為你自殺?”謝世子覺得眼前這個人陌生極了,記憶中那個優雅溫柔的父親,就像是泡影,在陽光下變得虛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