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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郁絕沒答他的話,只是輕握住他的手, 然後問:「你今天怎麼來了。」
「雲水間的投資方是我朋友,」謝厭遲反握住她的手,覺察到她掌心的冰涼, 眉頭稍皺,但還是解釋道, 「謝何臣在這兒設宴,我當然會知道。」
「陳助理沒來?」
「我自己來的。」
「因為我?」
這一句話,讓謝厭遲稍頓了下, 他低笑了聲,語氣裡帶著些無奈:「不然還有誰能有這麼大面子呢?」
秦郁絕低頭,眼睫輕顫,她試圖掙了下被謝厭遲握住的手,在發現沒能掙脫後,便不再去嘗試。
在許久的沉默後,她深吸一口氣,輕輕說:「在你來之前,我是真的準備來接受道歉的。」
謝厭遲安靜地看她一會兒,然後抬起手替她將鬢邊的頭髮撩在耳後,問:「為什麼?」
「因為我比你想像中的還要世故一些,原諒和不原諒對我來說能浪費掉多少尊嚴,其實並不重要。」秦郁絕看著他的眼睛,語調平和但卻認真,「重要的是至少現在,我不想讓你因為我去放棄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這對你來說並不公平。」
「那你後來為什麼改變想法了?」謝厭遲問。
「因為你來了。從你進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把自己的尊嚴也陪我一起放在這樁飯局之上。」秦郁絕說,「那個時候我代表的就不僅僅是我自己,我不會做出讓你丟了面子的選擇。」
謝厭遲悶悶地笑了起來,他手指插入秦郁絕的長髮,握住她的後腦,稍稍用力,將她帶到自己的面前,然後俯身去遷就她的高度:「這麼說,我還是逼你選擇了。」
秦郁絕的語氣很平靜,她依舊望著謝厭遲的眼眸,目光不偏不斜:「選擇是我自己選的,如果我不願意,沒人能逼我。」
「嗯。」謝厭遲說,「我知道。」
在冗長的沉默後,秦郁絕垂下眼,整個人仿佛卸下了所有的防備和鋒利。她眼帘輕動,安靜許久後,突地傾身,將頭倚在了謝厭遲的胸膛。
然後抬起手,輕輕攀上了他的後背。
雖然一個多餘的字都沒說,但謝厭遲卻能無比清晰地感覺到秦郁絕現在略帶著些難過的情緒。
他沒追問緣由,只是將手搭在她的後背上,安撫似的輕拍著。
「謝厭遲。」秦郁絕的聲音帶著些啞,「我希望你永遠不要為了我改變決定。」
謝厭遲手上的動作一頓,掌心按在她的後背處,久久沒動。
如若秦郁絕現在太陽,必定能看到那雙琥珀色的瞳仁中,暗濤洶湧的壓抑情緒。
許久後,他開口:「好。」
像是終於下定決心。
在車開過幾條街區。
謝厭遲覺察到身旁人的一樣,轉頭看了眼,這才發現秦郁絕的狀態比起剛才更差了。
一開始她只是靠著窗,雖然沒什麼精神氣,但還是能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說幾句話。
但現在卻一聲不吭,只是緊咬著下唇臉色發白地將重心靠在門上,捂住小腹,額頭上有冷汗滲出。
謝厭遲眉頭擰得更緊,將方向盤一打,調了個頭。
「去哪?」秦郁絕覺察到了他的動作,艱難地抬了下眼,這麼問道。
謝厭遲沉聲道:「醫院。」
「不用。」秦郁絕咬了下壓根,忍了忍一陣陣席捲上來的痛意,「生理期,送我回去休息就行。」
這句話,讓謝厭遲的動作一頓。
他按著方向盤沒立刻動,似乎是回憶起什麼,看她一眼,語氣中頭一次對她帶了些慍怒:「你剛才是不是喝酒了?」
秦郁絕沒否認。
今天在謝何臣的飯局上,因為不便拒絕和推辭,半推半就下喝了一小杯。
等到飯局結束之後,不適感便一陣陣襲來。
像是腹中被人拿重物不斷碾壓,將五臟六腑揪在一起,然後在撕扯開來。
這股痛感沒有減弱,反而一陣比一陣更強烈。
她聽出謝厭遲語氣中的不善,卻實在撐不起力氣和心情去同他解釋,只是用一雙因為疼痛而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他。
謝厭遲一對上秦郁絕這樣的表情,就會變得無可奈何,因為責備她不知道愛惜自己的滿腔怒火頓時無從發泄。
他握緊方向盤,手背上脈絡分明,動作中不由地帶了些戾氣。迅速調轉了方向盤,朝著她公寓的方向開去。
停到單元樓底下時,秦郁絕想起身,但壓在腹部的手掌剛一松,那原本就強烈的痛感翻了倍的翻湧上來。
「別動。」
謝厭遲眉頭依舊緊鎖著,語氣裡帶著些不善,他俯身替秦郁絕解開安全帶,然後下車繞到副駕駛座的方向,替她打開了車門。
秦郁絕下意識地就想要下車站起身,但步子還沒邁出一步,身上就突地一輕,整個人被橫打抱了起來。
扣著自己肩膀的那隻手,掌心還在微微發燙。她的頭輕抵著謝厭遲的胸膛,一股沒來由的安全感湧上心頭,微微抬眼,就能看見他線條凌厲的下顎。
「秦郁絕。」謝厭遲看她一眼,幾乎是咬著牙,聲音帶著些無可奈何,「我上輩子真是欠了你。」
*
因為沾了酒的緣故,就算是疼,秦郁絕也不能吃止痛藥。
她像只蝦米一樣弓著身子窩在床上,每次催眠自己睡過去,但每當意識好不容易模糊的時候,總會被那陣痛感給鬧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