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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緒在安靜和平和中,卻被反覆消磨。
原本自以為非常完美的情緒控制,不知道為什麼, 卻在此刻面臨崩塌。
然而她的神情看上去卻出奇的平靜,平靜到反常。
終於, 在熱鍋燒油下菜的時候,滾燙的油濺起,燙在她的胳膊上, 迅速泛起一小塊紅痕。
而秦郁絕卻好似毫無覺察一般,將剩下的菜倒完。
謝厭遲終於沒再繼續看下去,他關掉了煤氣,接過她手中的東西,將她帶到身後,低聲說:「我來吧。」
接著,重新開了火,動作熟練地翻炒。
他身上的黑色襯衫沒有換下,後背筆直,低下頭專心地注意著火候,神情看上去沒有半點頑劣花花公子的樣子,渾身上下透著些讓人安心的可靠。
「你什麼時候會做飯的?」秦郁絕問。
她分明記得,剛開始拍攝綜藝的時候,謝厭遲還是個進廚房就相當於移動炸彈的存在。
謝厭遲動作一頓,似乎是回憶了一下,隨即輕聲一笑:「一個月前?或者是兩個月前?記不太清了。」
秦郁絕問:「為什麼要學做飯?」
明明只要招手就能做這些事的傭人和助理都不計其數,怎麼都不用這位大少爺親自學習。
謝厭遲偏過頭,望向秦郁絕,目光宛若一陣穿過冬日暖陽的風,全是溫柔,笑著說:「可能是因為,想有自己去照顧的人了。」
一句話,卻終於衝破了她死守著的心理防線。
這人怎麼這麼過分。
答應好不騙她,還真的一句謊話都不會說。
原本應該高興的一件事情,卻讓她連抬起眼睫的力氣都沒有,鼻尖酸澀仿佛上涌,終於忍不住地,滾下一滴眼淚,砸在地板上。
謝厭遲放下手中的東西,關上火,伸出手捧起她的臉,輕輕地喊:「秦郁絕。」
秦郁絕搖了搖頭,咬著下唇拼命忍住哽咽,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準備去哪?」
「蘭納斯頓,哥納街。」
秦郁絕知道這個地方。
無數資產大鱷的聚集地,炒股,投資,高利潤高風險,可以一夜之間讓人功成名就,也能因為一個決定傾家蕩產毀於一旦。
對於商人來說,這裡是最好的名利場,也是最大的墓地。
她不了解商人之間的事情。
但只知道,謝厭遲這麼做,到底有多麼孤注一擲。
秦郁絕垂下眼帘,眼睫還帶著些濕潤:「今晚就走嗎?」
「也有可能是明天。」謝厭遲用拇指拭去她的眼淚,苦笑一聲,「原本我是想多留一段時間的,恐怕不行了。」
「什麼時候回來?」
這個問題,謝厭遲卻沒有立刻回答。
他眸光深沉,他唇角帶著點笑,很淺,仿佛只是為了安慰她一般,眸中看不出半點輕鬆和喜悅。
許久後,他才輕聲說:「抱歉,這個問題,我沒辦法給你答案。」
秦郁絕低頭莫名的笑了一聲,久久沒有抬頭,只能聽見那帶著些顫抖的聲音響起:「謝厭遲,你知道我會願意等你回來。」
他看著她。
千萬種情緒在眼底翻湧,宛若一片掀起波浪的海域。
但卻沒說一句話。
他當然知道秦郁絕會這麼說。
她從來都是這麼驕傲而又熱烈,義無反顧地去做一件事情。
不在乎結果,只在乎自己會不會後悔。
他了解秦郁絕。
就像秦郁絕,也這麼了解著自己一樣。
謝厭遲握著她臉的手微動,抬起拇指,輕輕抵住了她的唇。
他看著她的眼睛,眼神里全是溫和與無奈:「你知道,我做不到這麼對你。」
秦郁絕準備開口說話,卻被他硬生生止住。
「我們家小姑娘以後可是能走上最高位置的人,」謝厭遲俯下身,抵住她的額頭,眸光細碎而又溫柔,「怎麼能被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給絆住腳。」
只要她還是自己的女朋友。
就會有無數人想拿她下手來藉此打壓自己的銳氣。
不會留半點餘地。
到那個時候,就連秦家那小子也未必護得住她。
反而離了這層身份,顧忌和謹慎的人才會更多。
「謝厭遲。」秦郁絕的眼眶紅得嚇人,她聲音里的哭腔已經按捺不住,但還是倔強地讓自己每個音節都聽上去鏗鏘有力,「如果你現在選擇推開我,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就這麼用力地看著他。
一字一句,聲音都透著些沙啞。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年你拼命在暗地裡維護著,小心翼翼保護著自尊心的那個小姑娘,不願意陪你一起義無反顧呢。」
秦郁絕只覺得自己眼前漸漸模糊不清,指甲用力掐進掌心想要穩住自己的情緒,但卻還是難以遏制的徹底爆發。
謝厭遲痛苦地閉上眼。
他緊貼著秦郁絕的額頭,握住她的後腦,垂在身側的手緊握,直至青筋暴起。
「你需要我,謝厭遲。」秦郁絕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你可以不愛我了,可以告訴我你玩膩了,可以和我說你喜歡別人了,但你不能用這樣的理由讓我離開你身邊。」
她一下子明白了在錄製綜藝那天,謝父對自己說的話。
謝厭遲只身前往哥納街,面對著如虎如狼滿肚子算計的資本家,一個人頂著無數人的壓力,在那樣混亂的地帶想要打拼出一條出路,是旁人都無法想像的心理壓力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