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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人都忘記了那個孩子,只有荊皇還記得。
「皇叔,我今天想出宮,去國廟見一下師父可否?」十七忍住不適應,問道。
荊皇的手鬆開了。
感覺到對面的少年一下子鬆了一口氣,他忍不住搖頭道:「你不用怕我,現在我只有你一個親人,我就算殺光天下人,都不會殺你。」
本來鬆一口氣的十七,聽到皇叔這句話,又忍不住皺眉了。
他不喜歡殺人的話題。
可是荊皇很喜歡。
皇子云很容易害羞,自己少年時候,似乎也是這樣一個害羞的少年。
那時候他的兄長總是落落大方,他卻是容易臉紅害羞。
時光飛逝。
「你為何拒絕那個女孩,你若是答應她留下,那朝穆爾絕對會對你死心塌地。」荊皇沒有回答皇子云的要求,卻問一句不相干的話。
「我不喜歡她,他只要忠於荊國就好。」十七開口道。
他眼神很清澈,沒有一點雜質,因此那重瞳也越發明顯,漂亮。
乾淨和妖異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臉上,那種感覺,很奇妙。
「那個小姑娘去熙國了,她的兄長也跟著一起去了,聽說熙國殷家幼子很喜歡她,你不擔心嗎?」荊皇忽然露出了惡趣味的笑容。
「我知道那個少年,是個不錯的少年。」十七愣了愣,想到了神佑好像說過那個少年,神佑是這樣評價的,很容易害羞的男孩。
小和尚不明白害羞是什麼情緒。
再後來,他知道他那天拿著的那條白雲一般的絲布是做什麼用的之後,他很害羞。
原來,害羞就是一種,有點開心,有點喜悅,偷偷的歡喜的情緒。
荊皇搖了搖頭。
「去吧,你師父是個難得聰明的老頭。」
荊皇揮了揮衣袖。
看著華袍少年離開。
少年離開皇宮,那一刻,他整個人似乎都輕快了很多。
好像皇宮裡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他身上一樣。
他永遠站的筆挺。
從皇宮到國廟,路途很平坦,距離也不遠。
皇子云出行,自然聲勢浩大。
儘管十七不習慣,可是他只能用這樣的姿態才能出宮,所以他只能習慣。
到了國廟門口,他看到了無數朝拜的信徒。
虔誠的把身體全部的撲倒在地上。
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她身形瘦削,卻也依舊如此。
很虔誠的全身都撲倒,良久,老人站起來,她身上的粗布都磨破了,縫補了再縫補,她的手也滿是皺紋,她看起來很貧窮。
然而她卻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銀錠,放到了神台上。
然後顫巍巍的離開。
那塊銀錠,夠她買好幾身華服,柔軟又舒適。
可是她全部都交給了神,佝僂朝拜的身子,在出了國廟之後,就挺拔起來。
國廟外頭風很大,她穿的衣服太舊,太薄,她又下意識的縮緊了身體。
又顯得佝僂起來。
老人走出來,看到了國廟門口站著的皇子云,有些驚訝。
老人朝皇子云也拜了一下,滿是皺紋的臉露出了一個很暖的笑容。
「戰神保佑你,我的孩子。」
十七點了點頭。
這一刻,也覺得很親切。
他目送這個老人離開,不知道何時,師父站在了他的身邊。
師徒兩許久未見。
上次見面還是一起回荊國的時候。
十七再看師父,依舊瘦削,但是眼神很亮,身上的衣服很華麗,鑲滿了金絲,金紅色的邊。
這是荊國僧侶穿的衣服。
老和尚也盯著十七,看到十七頭上的短髮,身上的華服,有點欣慰又有點懷念。
已經是國廟主持的老和尚陪著已經是皇子云的小和尚十七,進了國廟。
國廟裡味道很濃,那是燃燒酥油的味道。
很難相信,日子過的並不富裕的荊國人的國廟,裡面居然點的是酥油。
在饑荒的時候,一勺子酥油幾乎能救一家人的命。
然而在這裡,只是一個燃燒的工具。
國廟裡點著數不清的酥油燈,連每日收拾這些的大和尚阿八都沒有數清楚過。
真的太多了。
「師兄不在嗎?」十七開口問的第一句話。
老和尚愣了愣,想說皇子云,不應該在稱呼阿八為師兄,那樣,也不應該稱呼自己為師父了。
「他去辦事了,不知道你來,若是知道,一定會留下來了。」老和尚道。
曾經的師徒穿過了長長的酥油燈長廊。
氣味濃烈,有一種怪異的神聖。
可是十七卻並不覺得安寧。
他以前在廟裡都很安寧,可是來到荊國的國廟,卻覺得熱血沸騰,想做很多事,就是靜不下心來。
「師父過的可好,還在苦修嗎?」十七問。
老和尚沒有回答。
路邊一個快燒完的酥油燈,油快沒了,燈芯有熄滅的痕跡。
老和尚停了下來,從旁邊的大桶里,舀出了一杯酥油,倒了進去,那昏暗的燈芯又漸漸的明亮起來。
只是因為身邊有人說話,燈火忽閃忽閃的。
「酥油燈是最長明的燈,酥油還有,燈火不滅。」老和尚道。
十七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