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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用低濃度酒精浸泡過鞭子後,再放到太陽下暴曬晾乾。鞭刑是一項很鄭重的儀式,海盜們敬畏的看著那些迎風招展的繩索,等待處罰日的到來。
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三十五個離職者被集中到海妖號上,脫掉髒兮兮的襯衫,光著上身被綁在桅杆或舵盤上。十二鞭的處罰並不重,旨在警告。這些不守規矩的傢伙,將在所有兄弟目視中接受教訓。
海雷丁站在船首平台上,大馬士革彎刀上的寶石在太陽下閃閃發光。他身後分別站著衝鋒隊長和本船監理,都穿戴著最整齊的衣服和裝備。
「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記住我的話。」海雷丁一字一頓的道,「船長的命令不可違抗。」
水手長接到命令,用肌肉糾結的粗胳膊掄起鞭子,一邊大聲報數一邊抽打。
一切如常,海妖號像一隻展開雙翼的美麗鴿子,乘著風平穩的滑向北非。
公元1516年的夏天,對許多人來說都是不尋常的。
從這一年開始,以法國為首,歐洲各國不約而同的展開了私掠活動,人人都想從這偉大的航海時代分一杯羹。滿載金銀的西班牙商船從新大陸歸來時,伴隨而來的再也不是順風順水的洋流,而是打著黑旗的國家海盜。
而暗地裡那些不為人所知的事,也將在未來的世界掀起巨□瀾。
比如一個宮廷僕人悄悄離開巴黎,騎馬穿越邊境,朝著西班牙首都托萊多疾馳而去;比如幾艘兩頭翹起、具有明顯土耳其風格的海盜船隻,筆直的駛向阿爾及爾。
而尼克,這隻被擠出鳥巢的雛鳥,對自己的過去與未來依然一無所知。
紅鬍子
浪頭適中,風向正好。海妖號的帆片漲得鼓鼓的,船尾拖出一條筆直的白浪。尼克在船首平台睡了一會兒,覺得不舒服,又換到桅杆中瞭望台上,還是睡不好。
十四五歲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尼克整天不是困就是餓,要不然就是又困又餓,午覺對她來說非常重要。幾個老地方都不能安心閉眼,尼克納悶。仔細觀察一陣子,發現這是視線造成的——幾乎整船人都在死死盯著她瞧。
尼克隊長的女裝事件隨著登陸人員傳遍船隊,成為紅獅子本年度最震撼八卦。曾經最爺們、最兇猛的衝鋒隊長,此刻在海盜們的眼裡似乎變了模樣。作為常年在海上劫掠的強盜,他未免太白嫩了,聲音也透著那麼點古怪的尖細,特別是從來沒在人前換過衣服。
隊長究竟是『他』還是『她』?船長什麼都不解釋,自然也沒人敢直接詢問本尊。
尼克抓抓腦袋,鬱悶的混進船長室。海雷丁正伏案演算,桌上放著圓規和直尺,還有一本攤開的拉丁厚書。尼克伸頭一瞧,只見書頁上都是些奇怪的符號和圖形。
「什麼書?」
「三角函數。」
「數學。」尼克咂嘴,除了數金幣用的算術,她對這門科學一竅不通。「算這個幹什麼?能增強戰鬥力嗎?」
「現在不行,我還在學習。」海雷丁換了一張新的演算紙,把塗滿算式的紙扔進腳下的箱子,裡面已經積累了近一尺高的草稿。「數學和天文對航海很有用,特別是在未知的廣闊海域上。」
「我以為船長你在航海術上已經是很精深的行家了。」尼克說,「還從沒見過你帶著船迷過路。」
「因為這是在地中海,都是些走了上千年的老航路了,只憑經驗和流傳下來的諺語也能找到陸地。」海雷丁把羽毛筆□墨水瓶,抽出一張繪在羊皮上的地圖展示給尼克,上面模糊的記載著新大陸的海岸線,其餘那些未知的海域都畫著想像中的怪獸。
「世界比你想像得大的多,只憑經驗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那些從不出門的書呆子,僅用一個簡單的維度定位器和一支筆,就比我還清楚陸地的位置。」
說完,海雷丁又回到演算的練習中。尼克把頭枕在手臂上,坐在桌邊看他一遍遍畫著三角。
「船長,你上過學嗎?我總覺得你什麼都會,好像生下來腦子裡就裝著一櫃資料。」她見過他說法語,用西班牙文寫過宣戰布告,還會用拉丁語算正弦函數。
海雷丁看看她歪著的小腦袋,無可奈何的笑了。「怎麼可能,都是後來慢慢自學的。」
「後來?那前面呢?」尼克刨根問底。
「前面……兄弟多,家裡窮,填飽肚子就夠忙了。」海雷丁挑挑眉,用一句話概括了他曾經的生活,而且沒有詳述的意向。「別在這兒瞎攪和,沒事去找維克多玩,或者去艙底抓老鼠。這些穿毛皮的小魔鬼快把儲備吃光了。」
尼克被一腳踢出船長室,鬱悶的尋找下一個消遣的地方。
她沒有無聊太久,一進入阿爾及爾附近海域,空氣的味道就變了。硫磺和硝石的餘燼隨風而至,破碎的木片殘骸漂散在周圍的海面上。
瞭望手憂心忡忡的觀察著地平線,在距離基地這樣近的地方有戰事發生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海雷丁去法國時帶走了大部分船,雖然港口已經戒嚴,但如果在這時候被敵人趁虛偷襲,後果是不言而喻的。海妖號用旗語召喚其他艦船,整個船隊組成戰鬥隊形,炮手各就各位。
很快,海流送來更加詳細的提示——一具穿著藍色制服的浮屍飄了過來。水手長帶了幾個人乘小船划過去辨認,屍體還沒開始腐爛,只有驚恐痛苦的神情透漏出死前的景象。「是西班牙人!」水手長朝船上大喊,「死了不到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