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頁
「我覺得他不敢。那院裡怎麼說也是船長的女人,再無法無天也該愛惜脖子上這顆腦袋吧!」有人表示了懷疑,接著便有四五個聲音附和。
軍械長嘿嘿一笑,壓低了聲音道:「我本來也不信,上去搭訕兩句,看見他頭髮剛梳過,編了根閃亮亮的麻花辮。」
「哦!!……」一片唏噓之聲響起,聽眾心有靈犀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海上的男人們都知道,能把自己收拾乾淨的光棍非常稀有,梳髮結辮這門高級技術(特還是一條漂亮的辮子),只有出自相好之手。
「你們都知道,隊長喜歡成熟豐滿的女人。我問他幹什麼去了,他就那麼坦然跟我說睡了一會兒,根本不怕別人知道他睡在哪兒!」軍械長像吃了鴉片一樣雙眼放光,露出牙齒上包的貴金屬:「照我說,根本不是偷人,是船長默許的!!」
眾人面面相覷,震驚莫名,甚至連賭注都忘了下。
「只為了留住海妖?這、這價格出的可太高了!要是我,憑他什麼人才也別想睡我老婆!」一個年輕海盜激動的道。
「哈!所以說你現在還是個擦甲板的墊底水手!船長是不一樣的人物,他是那種……那種傳說故事裡講的,要幹大事的人!」軍械長形容詞匱乏,只揮動著手臂,試圖描繪出海雷丁的野望。「這種人總是不一樣的,為了留住左右手,讓人睡個把老婆算什麼?」
被這狠絕強大的手段所震撼,眾海盜沉默良久,即驚且嘆。一個水手結結巴巴的小聲插話:「就、就當這是真的好了。不過,難道你們沒聽過那個傳言,其實隊長他根本不是個帶把的?」
又是一陣沉默襲來,面對如此複雜深奧的八卦,海盜們明顯覺得自己書讀太少,腦子不夠用了。
尼克帶著從法蒂瑪身上沾染的龍涎香味道,拖著莉莉絲梳得麻花辮,朝海雷丁的起居室走去。
大海盜們有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就是船長出席的重要場合,衝鋒隊長必須站在他身後相隨,既是保鏢又是擺譜。自從紅鬍子哥哥做客阿爾及爾,跟班尼克就必須天天呆在山上聽候傳喚,下山跟塞拉睡個好覺是想也別想。但她小點子多得很,沒幾天就找到了新的豐滿懷抱。
法蒂瑪和莉莉絲很樂意抱著她睡個午覺。只午覺,尼克在心裡跟自己說。反正晚上她就回自己的窩,不會攪了船長的私生活。睡了幾天,船長也沒說什麼,於是尼克當做他默許了。
海雷丁見尼克走進來的時候,她就是這麼一副坦然神色,和偷溜進他的個人浴室里洗澡一樣理所當然的模樣。
該死的理所當然。
海雷丁想,換一個傢伙敢這麼膽大妄為,早八百年就被他沉屍地中海了。想是這麼想,但他心中並沒真的發火。像受了潮的火藥,理所當然點不起硝煙炮火。
「睡的可好?」海雷丁問。
「哦,還不錯。」尼克摸摸腦袋,要不是莉莉絲非得把她揪起來梳頭,這個悶熱的中午會更加舒服。
「你差不多考慮好了吧。」海雷丁瞧著她,直言問道,「伊薩克給你出多少?」
尼克一愣,明白了老闆的意思。「兩倍。還有馬,刀,一棟宅子。」她老實答道。紅鬍子哥哥這十多天確實起了挖角的心思,態度條件也真誠。
「很不少嘛。大馬士革刀和阿拉伯純血馬產地就在土耳其,這方面收藏伊薩克確實比我多。」海雷丁微笑,「心動了?」
尼克點點頭,又搖搖頭。混了那麼久,她很明白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的道理,只不過誘惑仍是誘惑,她沒法拒絕更多金子。
海雷丁沒再繼續問下去。他照例把一些文書和截獲的消息遞給尼克瀏覽,讓她試著分析利害。午後的這段時間靜靜流過,當尼克的肚子提醒該吃下午點心的時候,海雷丁收起文件,卻沒有讓她下去的意思。
「今天是發薪水的日子。」他篤定地道,「從入伙到現在,我猜你該有兩百多金幣的積蓄了,加上戰利品,身家五百應該沒問題。」
尼克一愣,點點頭道:「差不多是這個數。」
一般海盜揮霍成性,很少有能存下積蓄的人。尼克卻是十足十的守財奴,一年來除了吃飯穿衣睡覺,從沒多花過一個銅子。大件戰利品放在塞拉家,錢和寶石則分開藏在幾個秘密地點,比如船長的寵物——獅子哈姆的窩下面。
「那你知不知道,這個月一根十米長、能做龍骨的杉木多少錢了?」
尼克茫然搖頭,「這個月不知道,去年逛船廠的時候,聽工人說好像要十二個金幣。現在漲價了?」
海雷丁舉起三根手指晃了晃,「這個月,是這個數。」
尼克看著船長的表情,驚呼:「三十?漲了兩倍還多?怎麼會?!」
「一方面是沿海的成型木材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是新大陸運來的財富越來越多,金子不值錢了。」
尼克聽聞這一句,好像一聲暴雷炸響在耳邊,震得腦袋嗡嗡響。在她小小的心目里,這種閃著金燦燦光輝的硬通貨代表了世界上的一切價值,絕無貶值的道理。
「金子怎麼會不值錢!」
海雷丁攤手:「成才的樹就那麼多,砍一棵少一棵,別的貨物也是一個道理。地中海只能生產這些東西,金銀卻越來越多。木材和糧食是漲得最厲害的,別的東西也漲了至少三成。我猜你很久沒去過市場了吧,地中海的各地貨價是每日一翻,有時候一天能漲三次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