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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克多有所悟:「你是指火器?」
海雷丁點頭。「尼克是個傳奇,但如果我有三百個安東尼,打下突尼西亞只要兩小時。你看到嗎?那孩子第一次用新式遠程槍,他只擺弄了幾下就明白怎麼用了。如果他有心端著槍藏在觀眾席,一發就可以完成心愿了。」
維克多很無奈:「你設想的對象可真驚人。」
「沒辦法,加入火器的戰爭總是會發生意外,我常常會夢到硝煙散去,尼克晃了晃,萎頓倒在甲板上的情景。」這個親眼見到許多親人死去的男人,以一種無法揣摩的語氣說道。
「可她已經復原了,你不可能把鷹飼養在寢宮臥室裡面。」
「是的……所以我猜,這就是命運對我的考驗了。」海雷丁十指交叉擋在臉龐前,維克多看不到他的表情。台上,海妖以一記猛刺打敗了最後一個敵人。
黃銅號角隆隆響起,一個嘹亮的聲音高聲宣布:「刀法比賽,冠軍:妮可·洛薩!」
晌禮的時間到來,賽事暫時中止,以蘇萊曼為首的穆斯林們朝聖地麥加下跪朝拜。接下來是一頓具有特殊意義樸素的午餐:不放調料的烤麵餅和一點醃橄欖,奧斯曼土耳其的戰士們就靠這些簡單的食物常年在外征戰。
被海雷丁養刁胃口的尼克對這頓午飯大為不滿,她本以為皇帝出場肯定會有國宴級大餐,看到又硬又沒味道的烤麵餅後當然失望。海雷丁使了幾次眼色,暗示不可當眾抱怨,回家再補,她才乖乖坐下吃飯。當然不耍計謀就不是尼克了,她咬了幾口,偷偷從隨身的零食袋裡抓了一把葡萄乾,撕開麵餅塞進去,美滋滋地啃起來。
午餐結束,第二場騎射比賽開始。奧斯曼從一個小小部落成長為疆域廣大的強悍帝國,其極具威力的騎兵發揮了很大作用。騎射比賽,就是在馬背上使用弓弩、長槍對靶子進行攻擊,是考較騎術和武器操控能力的綜合比試。
海妖的出場又是那麼引人注目,她□騎著紅鬍子伊薩克贈送的寶馬莉莉,兩個同樣驕傲美麗的雌性耀武揚威走到場中,接著便……
出人意料的迅速落敗了。
在莉莉完全不配合的助跑之下,尼克慘烈的弓弩技能遠遠偏離靶子,射傷了觀眾席旁邊的一名號手。
仔細想來,一個常年生活在船上的海盜是沒有機會騎馬的,她本人也不在乎失敗,面無表情回到元帥的涼棚中歇息去了。
安東尼·托利亞的騎術也不怎麼樣,但憑藉著出色的射擊能力一路衝到前三,可惜……又一次錯過了跟海妖較量的機會。土狼對比賽沒有興趣,他的興趣只有尼克,可海雷丁是不會允許一頭流著涎水發情的雄性動物靠近自己的領域,於是伊內只能蹲在遠遠的地方傻瞧。
事實說明,除了一些能夠操控命運的彪悍存在,大多數的人生都是失意的。
太陽的角度漸漸向西傾斜,全境比武大會最有觀賞價值也最血腥的自由賽終於開始了。到了這第三關,武士們可以帶上自己常用的真傢伙上場與人較量,因為事關生死,允許提前退出。畢竟大多數人來到這裡是為了被長官提拔,如果傷殘死亡就失去了參加比賽的意義。
提前輸掉的騎射賽程尼克一直在涼棚裡面眯著眼睛小憩,到此時才打了個哈欠,像只豹子一樣伸個長長的懶腰。
決定進入自由賽的人共有十六名,他們簽下死亡協議,對戰時若有意外發生,主人不可結仇,親屬不得報復。蘇萊曼站起身,以宗教領袖的名義為這群不怕死的勇士祈福。
前三場戰鬥刀刀見血,觀眾們的情緒被調動起來,激動地兩眼發紅。狂亂的喊聲和躁動迴蕩在塔克西姆廣場上,使這裡變成了伊斯坦堡的羅馬鬥獸場。
「尼哈特·欣吉爾對戰妮可·洛薩!」這兩個名字一出口,立刻就被呼喊聲淹沒。欣吉爾是一名以武著稱的禁衛軍兵士,推薦人是他的直接上司,禁衛軍統領阿爾瑪昂,而海妖妮可的推薦人則是海軍元帥紅獅子巴巴羅薩。推薦人的高貴身份更刺激了觀眾們的神經,無論誰輸誰贏,這都將是今天最為矚目的一場決鬥。
黑色巨鐮在手,尼克臉上依然沒有表情,可那副無所謂的散漫態度已完全收了起來,整個人氣質大變,散發出使人絕望的森然殺意。手持鐮刀的死亡精靈,這才是傳說中真正的海妖!
禁衛軍統領阿爾瑪昂坐在帳中觀看比賽,直到這一刻之前,他還以為今天是第一次見到海妖。當尼克將鐮刀揮動起來時,阿爾瑪昂突然覺得她好生眼熟。
五個月前的一天夜裡,他帶著兩個副統領在漆黑的小巷裡等一個紅髮男人,希望拉攏他加入代表軍隊的己方。男人剛剛赴宴歸來,意態慵懶,抱著一個戴面紗的殘疾女奴騎在馬上。說了半天,那頭狡猾的獅子始終不肯擺明立場,只親密地摟著女人講些不相關的話。阿爾瑪昂好生惱怒,告辭離去前,以輕蔑的眼神掃一眼女奴:「比起女人,我更期待見識您手下另一個傳奇——海妖。」
就在瞬間,那個安靜的女子眼瞳中突然爆發出一股森冷光芒,竟使身經百戰的禁衛軍統領汗毛倒豎。這感受實在太奇怪,阿爾瑪昂無法解釋,只好歸結到夜風寒冷。
此時此刻,他回憶起那天夜裡的每一個細節……眼睛!就是這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睛!
巨鐮落下,鮮血噴涌而出,他最得意的下屬欣吉爾永遠失去了一條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