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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先行官恭敬地道:「您說得是,讓閣下住在如此簡陋的地方實在不合適,總督已為您安排了能看到海景的舒適房間,不如立刻移駕山上……」
「佩德羅架子也太大了,是他有求於我,不是我有求於他!」洛倫佐傲慢地道,「我踩著泥巴好不容易來到這鄉下地方,為什麼不是他來找我詳談?」
先行官已得到佩德羅指示,無論來人如何挑剔,都要好言好語的伺候。他低聲解釋道:「如您所見,這幾日天氣實在不好,總督痛風又犯了,移動不便。而且這也是為安全考量,閣下,旅店可不是保守秘密的好地方……」
兩個人你來我往,好半天也沒定下到底誰去拜訪誰。洛倫佐最後用天色已晚他要休息為由,把先行官打發回去。
四周無人,尼克打開窗戶就鑽進去,卡爾連阻攔的機會都沒有。
窗外突然跳進來兩個黑衣人,洛倫佐嚇了一跳,踉蹌著從沙發上站起來,一不小心踢在茶几支柱上,痛得彎下腰去。
「維克多,你也來了?」尼克踢踢踏踏走過去,灰發男子恨恨地哼了一聲,倒在沙發上揉自己可憐的腳趾頭。
「怎麼認出來的?無論語調、表情、動作還是筆跡,我自信能模仿到九成像,只要不是身邊人,絕對認不出的。」
「你看人眯虛眯虛的,焦距都對不準,摘了眼鏡很不習慣吧。」尼克同情地道。
高度近視的船醫只能翻了個白眼,默認她說得沒錯。
「你模仿洛倫佐的筆跡幹嘛?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假冒支票簽字!」她自以為聰明,得意地晃晃腦袋。
「混蛋!我這輩子從生下來就沒缺過錢花!需要簽什麼假支票?!要不是皮耶羅總逼我替他寫家庭作業……」維克多突然住口,自知失語,更加惱羞成怒。
「都是你們兩個笨蛋!這麼久還沒得手,船長等煩了,非要我來幫忙,我可是文職人員!明白什麼是文職人員嗎?!」
「明白,就是除了耍筆桿子別的什麼都不會。」
卡爾啼笑皆非,上前排解:「既然你都來了,那就幫我們混進去吧。剛才你也看到了,佩德羅像頭狡猾的老狍子,根本不出洞口。」
維克多自知任務無法逃避,只能垂頭喪氣加入了由聖殿騎士、站街小偷、外科醫生組成奇怪刺客團。三個人商量了一個多小時,決定第二天就行動,尼克和卡爾先回去準備,維克多依然假扮洛倫佐住在酒店。
兩人陸續從窗口跳出去,船醫對著扎黑方巾的卡爾審視一番,低語:「你越來越像個真正海盜了。」
真相
紅獅子擁有專業的暗殺密探隊伍,但佩德羅密訪美第奇事發突然,為了方便海雷丁直接派了尼克前去處理。沒想到戰線越拖越長,竟無意中湊出了這麼一支奇怪的刺客團體。
佩德羅總督非常重視這次會面,特派一支槍明甲亮的衛隊護送「佛羅倫斯大公洛倫佐閣下」上山。維克多沒能將獵物誘引出洞,再堅持只怕對方生疑,只能百般不情願的自己送上門去,三個人就在衛隊的熱情包圍中朝向山上城堡出發。
船醫挑開馬車窗簾,只見周圍一圈西班牙騎兵舉著明晃晃的尖刺長槍,手心都被冷汗打濕了。
「我、我大概真的吃錯了藥,怎麼會跟著你們兩個發羊癲瘋,船長明明只說幫忙創造機會的……」
「長槍是儀仗用的冷兵器,在室內不能騎馬,沒有多大殺傷力的。」卡爾好心安慰他,卻得到了完全反效果。維克多音調頓時顫抖著拔高:「你說什麼!?你還打算讓他們練練手了?」
「噓。」尼克把手指舉到唇邊,「我也覺得帶著你是個錯誤。我們的計劃是不跟人交手,幹完馬上溜走,逃到海邊接應的船那裡就好。」
「你怎麼說的比吃條小魚乾還輕鬆?」船醫按下聲音怒問。
「想得太複雜你會更害怕的。」
「誰、誰說我害怕來著!」
「誰冒冷汗說誰。」
「小混……」
「好了好了,大家都很緊張。」卡爾知道這兩個人不過是通過鬥嘴緩解壓力,再次擋在中間做和事佬:「隊長的意思是城堡內部情況不明,沒辦法做詳細計劃,只能見機行事。還有,看見城門了,請保持安靜。」
巨大的鑄鐵城門在背後轟然關上,三個人心頭同時一震,但此時已經沒有回頭的機會,只能振作精神,應付接下來生命攸關的大挑戰。
從城堡內部的裝飾來看,主人不喜歡奢華浮躁的風格,雖說是總督府邸,卻和落魄貴族的城堡沒什麼區別,只為迎接重要客人鋪了一張新地毯,多點了幾架燭台。
一個拄著手杖、面容冷峻瘦削的中年男子在大廳迎接,他就是西班牙阿拉貢貴族、那不勒斯總督佩德羅·德·托萊多。
「大公閣下。」佩德羅神情嚴肅的向來客致敬,雖然微瘸,但腰杆挺得筆直,顯然是職業軍人出身。他言簡意賅地道:「我的痛風又犯了,所以不能親自出城迎接您,請諒解。」
「洛倫佐」點了點頭:「聽說您曾在加利良諾戰役中受過腿傷,天氣不好時想必很難過吧?」
「疼痛是軍人的勳章。」佩德羅略帶驕傲地說,對侵占別國領土毫無愧疚之情,「用這點傷為祖國換來那不勒斯,我非常驕傲。」
「您的祖國是指阿拉貢?」維克多故意挑釁地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