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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酒了?」
「哦,一兩杯羅格。」尼克抽了條毛巾蒙在臉上胡亂劃了兩下,咕咚咕咚灌了一杯子涼水,歪坐在椅子上休息。
維克多皺眉:「告訴你,面部痤瘡、皰疹、酒糟鼻都跟飲酒過量有關,不要仗著年輕就糟蹋皮膚,過幾年有你哭的!」
「嗨,偶爾罷了,我讓酒保摻了不少水呢。」椅子頗高,尼克來回晃腿坐不住,似乎非常興奮。
「你今天很高興嘛。」維克多審視著面前的人,尼克黑色的眼瞳閃爍著喜悅,臉頰呈現出酒精和運動共同導致的紅暈。「只喝酸棗汁的死神」在阿爾及爾非常有名,維克多知道她並不喜歡喝酒,一定是有什麼令她特別振奮的事發生。
「讓我猜猜……」左右掃視,維克多從地板上撿起張廢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阿拉伯數字。
「年利率36%,200枚一年後是272,兩年後就是344。目前月薪30枚,如果從這個月開始每月再存24枚……」他饒有興致的念下去,還在紙背面看到各種支出項目:「零食,括號,儘量跟船長蹭,括號。」
維克多思索著那些計算複利的算式,片刻後拍手大笑:「哈,我知道了,你賣身給船長了對吧!」
「唔,確切的說我買了船長的股份,這樣每年可以增值……」尼克試圖解釋,卻被維克多憐憫的眼神打斷:「嘖嘖嘖……我就知道你終究逃不過他魔掌。瞧你那傻樣,把自己賣了還樂顛顛幫人數錢~」
「才沒有!我仔細算過了,穩賺不賠的!」尼克大聲反駁。
「行行,有錢難買你願意,船長是個多麼誠實穩重的生意人,跟他合作多有發展前途啊。」維克多不想解釋,鏡片後閃爍著意味深長的奸笑:「尼克隊長已經是個重要的大人物了呢,可喜可賀!」
尼克被他笑得坐立不安,又想不出哪裡不對,只得反問:
「那你都投資到哪兒了?我知道你跟大副薪水相當,也有一份戰利品的,加起來可不少呢。」
「我沒那麼多精力打理這些,所有錢都存在佛羅倫斯的銀行,那兒有職業經紀人幫我處理帳務投資產業,抵消通貨膨脹的損失。」維克多把一本支票簿展示給尼克,「船長一定是用金銀過剩什麼的哄你把錢給他的吧?也難怪你跳不出紅獅子的手掌心,想跟他耍心眼,你還早了一百年。」
尼克被美第奇的印刷族徽鎮住了,眼巴巴地盯著這本神奇的小冊子:「我在義大利見過有錢人用這種小紙條,隨便寫幾個字就可以當好多錢用呢,阿爾及爾也能通用了?」
「新開的匯兌點。」維克多沒再解釋,為何北非會出現義大利支行的代表。「既然尼克隊長不打算跳槽了,那某人的拜託就算達成目標。」
「怎麼,卡爾拜託過你?」
「是啊。」維克多眼前出現那個金髮青年憂心忡忡的模樣。不願她去異教徒的領土,但留在北非做海盜,也絕不是什麼令人欣喜的道路。無論怎麼選擇都看不到希望,維克多想像得到一個人背負秘密會帶來多大心理負擔,青年的臉上不是朝氣蓬勃,而是壓抑、隱忍、苦悶。
「別理他,他總是有理由喋喋不休。」尼克煩躁地把劉海撩到腦後,顯然對話題中的人非常不耐煩。
維克多暗暗搖了搖頭。
尼克岔開了話題:「這麼說你也不打算跳槽?我聽說紅鬍子花了很大力氣去挖你牆角呢。」
「哈,用一秒鐘考慮我就拒絕了。」
「怎麼,難道你也討厭土耳其人?」
「我只是討厭紅鬍子的衛生習慣罷了。」維克多厭惡地皺眉,「鬍鬚是細菌滋生的天堂,一群從船長到大廚都蓄鬚的男人對我來說就是地獄。」
尼克不可置否,在這個有著變態潔癖的醫生眼裡,地球表面稱得上乾淨的東西也沒幾樣。
「好吧,那你來我這兒是檢查衛生?」
「可笑!」維克多揚起他弧線優美而光潔的下巴指向門口,以與生俱來的口吻命令:「換件衣服,我要去市場採購藥物,你跟著我拎包。他上下打量了濕透的尼克一番,視線在她胸口特別停留了一下,刻薄地道:
「順便給隊長大人買件裡面穿的小背心。」
維克多醫生實際上是個極其注重私人空間、喜歡獨處的人,但同時,他也是個怕痛惜命的傢伙。自從年初在市場被刺事件發生後,他每次出門採購都會叫一兩個保鏢跟著拎包,傷好了以後習慣依然不改。而拎包的苦力,通常都是某個「被猩猩養大的小混蛋」。
尼克不在乎拎包,因為跟維克多鬥嘴很有趣,把他氣得風度全無的亂跳更有趣。特別是這位貴族出身的船醫生活品質一流,有機會蹭到高級餐點和波爾多葡萄酒可不是一般的愜意。
本著能花一個子兒能搞定的事就絕不掏第二枚的原則,在成衣店的櫃檯前,尼克很無恥的把口袋從褲子裡徹底翻了出來——一塊手帕,一點餅乾渣,幾枚瓜子殼,其餘什麼都沒有。維克多當場就有胸悶嘔血的前兆,恨恨地掏出錢袋,付了三件絲質內衣、三件細棉內衣的帳單。
出了成衣店,維克多壓著嗓子咬牙切齒問:「難道你一開始就打算讓我來付你的內衣錢?」
尼克很無辜的眨眨眼:「咦,為女士付帳不是紳士風度麼。再說我又沒有要買,是你硬拉著我來的。你知道嘛,什麼緊身內衣的我最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