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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美走到廊檐,距離她三步之遙時站定,輕輕撣著衣袖,臉上洋溢著毫不掩飾的得意和嘲諷,「我的好妹妹,別白費勁了,往日你回來是什麼陣仗,如今是什麼陣仗,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見良宵冷著臉並不搭話,良美也不在意,她們姐妹倆素來情薄。
「就憑你做的這些荒唐事,祖父早就容不下你了,母親也是容不下你的,至於父親,」良美掩唇譏笑一聲,「他老人家一心嚮往神佛大道,連世襲爵位都不要了,還會理你?」
這話雖刻薄,卻也實在。
現如今的良國公府是老公爺良裘掌權,老公爺育有兩子,良美和良宵出自大房,可她們的父親良棟年輕時為情所傷,之後一心嚮往神佛大道,四年前搬去城外的佛堂靜心修行,老公爺因此很不待見大房,幸而她們的母親胡氏母族頗有勢力,上有入宮為妃的胞姐,下有朝堂執政的胞弟,旁人輕易不可撼動,加之她們兄長良辰上進,依託著這兩樣,姐妹倆在國公府才過得這般光鮮體面。
若是良宵沒了母親的支持,在這國公府是待不下去的。
小滿最受不得她這般陰陽怪氣的架勢,當即替主子出頭:「大小姐慎言!我們姑娘既已和離,理應回國公府,您這話要是叫外人聽見了,說不定還要落個苛待姐妹的的惡名!」
「今時不同往日了,一個小小奴婢也敢跟我較勁,給我拖去重打二十大板!就這這兒打!」良美一聲令下,身邊很快走出一個丫鬟,疾步朝小滿走來,誰料剛走到跟前就被一個巴掌打得踉蹌了身子。
「我看誰敢?」良宵狠狠瞪了良美一眼,半身擋在小滿身前。
她紅腫的手早已麻木,倒也不妨礙使力,她與良美雖是一個娘胎出來的,卻是自小離心,面和心不和的處了十幾年,今日拍了半日的門仍舊無人應答,她心裡堵著股氣,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良美氣急,上前幾步正要親手教訓這個妹妹,瞧見她臉上駭人的厲色不由得怔住了。
良宵無疑是國公府幾個姊妹中姿色最卓越的,雖淋了雨亂了髮髻,卻半分掩不住她絕世的容顏和言語舉止間散發出的嬌嬈柔情,鼻翼上一顆胭脂痣透著令人稱羨的嫵媚,良宵就算是生氣說狠話,也有種叫人情不自禁生出疼惜來。
良美雙拳緊握,那藏於心裡多年的不忿、不甘、不情願,通通在這一刻湧上心間,若無良宵,她也不會被處處搶了風頭。
好在,她大計已成,良國公府再無三姑娘。
良美莞爾一笑,嘴裡吐出的話卻是刻薄:「你還不知道吧?昨夜裡將軍府虎符失竊,聖上大發雷霆,當夜便下旨奪了宇文寂的大將軍之位。」
「你說什麼?」
「你最厭惡的郎君,宇文寂,再不是那個可以呼風喚雨的大將軍了。」
這話像是深水驚雷,砰的一聲在良宵心上炸開,血肉模糊。
良美欣賞著她臉上的失態,不緊不慢道:「我拿到那東西一早便託付殿下交還聖上,立下大功,說來都是你的功勞,不然我哪能這般順利的登上太子妃之位?」
良宵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良美,肩膀微微顫抖著,就連指甲深嵌入掌心也是不痛不癢,一時竟不知該先問什麼,開口已是語無倫次:「他功勳至此……你不是已經嫁給太子?」
「明明什麼?」良美輕蔑一笑,她費勁心機將太子妃玉氏拉下來,如今立下大功,太子妃之位穩操勝券,語氣狂妄得很:「我要的是入主東宮,而不是做別人的陪襯!」
陪襯,她良美最恨的就是這兩個字。
是了,她姐姐兩年前嫁去太子府,卻是側妃的名分,可是,良宵仍舊不敢相信,低聲喃語:「虎符失竊?怎麼可能……」
良美瞧見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裡好受了許多,心道母親說的果然沒錯,要打敗一個女人從來都不是折損身體,而是從心底,摧毀她,叫她自生自滅。
「這麼多年你還看不明白?我才是母親最疼愛的女兒,蘇州新進的錦緞是給我縫製衣裳的,貴妃娘娘賞賜的夜明珠送到我院子去,就連祖母賞賜的紅珊瑚也擺在我院子裡,你蠢得沒邊兒了,被人設計嫁去將軍府還自恃清高,鬧和離屢次三番逃跑,現今早成了江都城的笑柄,將軍府不要面子,祖父他老人家要,你以為拿到和離書便有快活日子過了麼?」
「姐姐告訴你句真話,你的苦日子才將開始,鬧死鬧活的同宇文寂和離,自己給自己斷了後路,現在又淪為棄子被良國公府拋棄,往後幾十年,你且小心過活吧!」
「夫人!」小滿趕緊扶住良宵顫微的身子,良宵自顧自的搖頭,緊緊抓住小滿的胳膊,忽的大聲呵斷良美:「你胡說!」
良美嗤笑一聲,「信不信由你。」說完便示意隨行丫鬟拍門。
嘎吱一聲,露出看門小廝諂媚的嘴臉。
良宵拍了一下午都沒有動靜的門,良美的丫鬟只一聲「大姑娘到」就開了。
良宵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姐姐良美帶著一眾丫鬟風風光光的走進去,透過那門縫隙,她還瞧見滿面笑容的母親胡氏。
「母親……」
胡氏一改往常的親切和藹,極快地打斷她道:「閉嘴!我不是你母親!」語畢,大門再次砰的闔上。
良宵存於心底的微弱希冀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