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頁
那王嫂已被掃地出地了。此番拿來自比,也不算輕賤自個兒。
「怪你作甚?」宇文寂不由反問,旋即明白她這意思,卻有意沉了聲音,道:「確實該怪你。」
良宵驀的抬頭,清澈的眸底藏著不敢置信,下意識往上瞟的眼睛又似在胡亂揣度,垂在身下的手竟沁出些濕意來。
宇文寂迎著她這樣急切又慌張的目光,頗為嚴肅道:「我叫你好好待著,你便是這麼個『好』法?」
他拇指輕柔撫過良宵眼窩下那兩團烏青,又毫不留情道:「也罷,你慣是聽不進我說的話的,就跟那耳旁風無二,左耳進右耳出,到底是我有口無心,說不得你,也管不得你……」
「沒有,我沒有。」良宵急忙反駁,她哪裡經得住他這樣幽怨帶怒的語氣,登時心頭爬上慌色,一急又不知作何解釋,額上都出汗了。
「以前我們是何模樣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我這個性子確實不好,但我現在也並未將你棄之腦後,我……哎呀我!」
「你什麼?」宇文寂好整以暇的瞧著,心裡那股子滿足,許是稱為得逞才更貼切。
他就喜歡瞧良宵這個口不對心又語無倫次的侷促模樣,屬實惡劣了些,可還有什麼比得上她這樣緊張在意自己?
言語冷淡,不溫不火,相敬如賓,他都不想要。
倘若良宵知曉他這是有意逗.弄,只怕要氣炸。
好在倒也不知。
最後良宵實在不知如何為自己辯解了,她就是擔心他啊,加之原來也有大錯在身,越說越錯,只喪氣的閉了嘴,擺出一副任你宰割的模樣。
「是我不對,由你處置。」她如是說。
宇文寂順著話茬問:「以後聽不聽我的話?」
「……聽」
「那便好生待著,恣意活著,別與我唱反調,如此,你便是捅了天大的簍子我也不會責怪半句。」
這,就這?
他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啊。
良宵深深遲疑,總覺他在說玩笑話,但瞧見宇文寂眉宇間的疲憊,縱有千般不解也不問了。
「好,我記住了。」說罷,她靦腆的湊近,頓了一下,極快的親上去,又飛快抽身。
耳畔傳來男人悅耳的低笑。
就在那一瞬,良宵否定了之前的猜測,宇文寂不是想報復她。
他雖變了個人似的,或許,就是想要自己活得鬆快些。
**
午後時分,大總督親自領人來了小院子。
良宵心裡有股不祥的預感,拉著宇文寂的袖子不肯放。
宇文寂好笑又好氣,「又不聽我的話了?」
「不是,」她踮腳往外邊瞧了瞧,「我怕他對你不利。」
「有何不利?利益相關,他何至於?」
良宵語結。
宇文寂按住她雙肩,在木屏風後的椅子上坐下,「乖乖等我。」
說完便信步繞了出去,朗聲問:「大總督光臨寒舍,可有要事?」
大總督忙站起身,從袖兜里掏出一張明黃的錦帛,言行舉止間已有了幾分恭敬:「宇文兄弟快別說這些客套話,這是聖上才傳來的,我不敢耽誤,這便送來了,快瞧瞧!」
宇文寂微頷首應下,緩緩打開,神色淡淡,便是看完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大總督不免好奇,「聖上說了什麼?」
「大總督給瞧瞧。」宇文寂把錦帛遞過去,手上空了便下意識向手腕尋去,摸了個空,這才發覺佛珠在遙遙那處。
他出神這會子功夫,大總督已是眉開眼笑,激動得拍手叫好:「果真是宇文兄弟技高一籌!」
那聖旨可是明明白白的寫著大將軍的冤情屬實,朝廷已擬訂官復原職,虎符不日便由專人送來,待邊關平定之後便啟程回江都城,入宮覲見。
多好的消息啊!冒死綢繆這一場,正所謂富貴險中求,這廂果真求到了!
大總督高興得有些找不著南北,拿著那錦帛在狹窄的堂屋裡來回打轉,一會子拍手一會子感慨。
宇文寂卻是默然坐下,輕抿了一口熱茶,輕咳了兩聲。
大總督才堪堪轉過身來,見狀不由得疑惑問:「怎的?宇文兄弟不樂意?」
「自是樂意。」宇文寂臉上掛著不失禮貌的淡笑,抬手示意他坐下,心下思忖一番,緩緩道:「依宇文某愚見,還請大總督姑且再等等。」
「還等什麼?」大總督面色有些急切了,「聖意已下,咱們不日便收手,此後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再等怕是要貽誤時機。」
殊不知,宇文寂要的從不是榮華富貴,他只想風光回去,予良宵一個體面尊貴的身份,予她一個安穩恣意的餘生。
萬萬不能大意,事事需得小心謹慎。
這樣的話他不會在外人面前提起。
所謂同流合污,定要同流,才能成事。
是以,他鬆快的笑了兩聲,道:「大總督該明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個理。」
餘下的他也不多說,留著給大總督自己品。
果然,靜默半響後,大總督急忙斂下那樣的急不可耐,「宇文兄弟你說怎麼辦,本督都聽你的。」
見他醒悟過來,宇文寂神色凝重問:「聖旨是何人送來的?」
「來者說是朝廷的特派欽差,於大人,名諱,是叫於重,本要親自給送來的,因著初來乍到身子不便,暫且歇在驛站,我等不及,便先一步送了過來。」